李翱《赠药山高僧惟俨》的禅意

其二

选得幽居惬野情，终年无送亦无迎。

有时直上孤峰顶，月下披云啸一声。

【译文】

　　选择清幽的地方修行惬意怡情，

　　终年无俗事用不着送往和迎来。

　　有时径直就登到了孤峰的顶上，

　　在月下长啸拨开了遮月的乌云。

【禅意】

　　这首诗写出了悟禅之人特有的风致。

　　“选得幽居惬野情，终年无送亦无迎。”“野情”指迥离世俗的情趣。为了使这野情得到充分的体验，就得选取一个幽僻的居处环境，这也就是前诗所说的“千株松下”。在这里，世俗之人罕至，禅者可以完全不受世事的纷扰。整年没有迎来送往的尘世的交接应酬，心境便始终处于一种无拘无束的空灵而自由的状态。

　　“有时直上孤峰顶，月下披云啸一声。”“有时”，偶尔，写的是禅师的率性；“直上”，径上，写的也是禅师的率性。禅师的一切行为，都是自由意趣的抒发。上到了峻拔孤立的峰顶，他所见到的也只有他自己，挺立于天地之间，自己遂与孤峰合而为一。他就是孤峰，就是天地！月亮冲出云层，泻下万顷清光，他的身心一片澄明，他被这月光所溶化，自己也仿佛变成了月亮。所以月亮冲出云层，也就是自己在拔开云雾。

　　为什么云开月出竟使得定力深厚、忧喜不形于色的高僧如此激动不已呢？在《六祖坛经》里，我们可以找到答案：

　　“自性常清净，月常明，只为云覆盖，上明下暗，不能了见日月星辰。忽遇惠风吹散卷尽云雾，万象森罗，一时皆现。世人性净，犹如青天，惠如日，智如月，智惠常明，于外着境，妄念浮云盖覆，自性不能明。故遇善知识开真法，吹却迷妄，内外明澈，于自性中万法皆见！”

　　原来，云开月出，象征着世俗的尘霾被驱除殆尽，佛性的光辉涵盖宇宙。这时，他的激情达到了沸点，尽兴倾泻这自由奔放的豪情的方式，只能是那撼天动地的长啸！

　　据禅宗典籍的记载，惟俨禅师发出这一声长啸后，寺院周围九里之内的村民们都听到了他的啸声。村民们惊讶这声音来自何方，次日早晨，他们一路寻找，来到禅寺，这才发现昨晚的长啸声竟是禅师对月时发出的。

　　这样的一声长啸，震撼乾坤，何止九里，它一直延续到了宋代明代！李翱谒见惟俨禅师后，“著《复性书》上下二篇，大抵谓本性明白，为六情玷污，迷而不返。今牵复之，犹地雷之复见天心矣。……其理则从真舍妄，彰而乃显自心”（《宋高僧传》卷十七）。在这开宋明理学先河的《复性书》中，我们不正能听到云开月现时禅师长啸的余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