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访问团日记

民国二十九年一月

  一日

  今日是民国二十九年的元旦,我们这远适异国的征人,有无限的感想。

  十一点钟,李遐礼先生供斋,斋后、有一印人来要求随导师赴印度转中国出家。导师以其诚恳,命俟慈航法师返仰光时,受其出家。

  导师今日写字很多,并写“灵石佛心”四字,以备在吉桃佛塔立碑。

  二日

  今晨、周百朋居士赴印度考察纺纱业。十一点钟,八端佛堂供斋,荣总领事等亦来参加。午后一点钟,在中国佛学会说皈依,皈依人数很多,约有四百余名,末后并摄影纪念。二点钟,中缅佛学会开会,商讨本团赴印度事。

  原定六日赴印度,午后接公司电话,六日无船,故改至九日。托许百富君代发电至谭云山院长,告以改订船期。

  三日

  上午九时,百富居士来,请导师至其家参观,我与陈定谟教授亦被邀同出。许君有兄弟姊妹六人,子侄二十二人,其慈母已七十余岁。

  我们在返协德园时,便道至动物园参观,该园规模宏大,有狮子、虎、麒麟、猩猩、鳄鱼等动物。

  十一点钟,赴兴商总会午斋,到有宇峇伦、杜唅亚辛、宇峇笑、曾次长、荣总领事等,斋后、大师至观音亭参如旅缅华侨佛教妇女促进会成立大会。下午五时,导师应印度俱乐部邀请公开讲演,题为“国际和平”,听讲者四百余人。

  四日

  上午十时半,康明全居士邀请本团至其私家供斋。税务部长宇浦吞、新任交通部长宇沙瓦利貌、市长宇峇温、曾次长、荣总领事等中外闻人三十余人。

  与来宾见面后导师即与前代理总督貌技爵士谈话。导师谓“很久就听到爵士为中缅两民族的邦交努力,所以对爵士非常的钦仰”。康先生请我们用斋,并将我们带来的英文“佛法”,分赠各人。

  午斋后,大家又开始谈话。

  因为我们不久要到印度,欢迎的信众,自今晚起唱两日夜戏以表虔敬。

  五日

  今天许百富居士供斋。

  十一点钟,荣总领事送来慈航、惟幻两团员护照。称到印度、暹罗已签字,唯锡兰须待回电方能签字;如不及待,到加尔各打签字亦妥。

  本日午宴来客甚多。斋后、我与惟幻团员、李煁尧先生赴大金塔,购图画等。返园时,路遇许百富君,邀至书斋参观,许君出示宝石,为玻璃翡翠,值价三十余万元。旋至其锯木厂参观,规模宏大,木料为柚木,销行欧、美一带。

  三点钟,至李煁尧君家,休息片刻,即至龙华寺参观。龙华寺原为华僧募建,后因不善守护,为人逐出,现住缅僧三四人。

  四点钟,接谭云山院长来函。

  六日

  今日上午,曹凤美居士供斋。我没有看请帖,以为与往日同样是十一时,所以我就和惟幻、宇那迎达,往巴利文学院去参观。巴利文学院,为仰光缅僧的最高学府,但设备甚陋,仅是三间空木房子,摆著四五框子的巴利文藏经。房子里的斜角上,坐著一位三十上下的中年僧人,架著一付近视眼镜。宇那迎达替我们介绍,始知他就是这里的教务主任。这样,巴利文学院算是参观了。

  十点钟,到林葆华居士的南洋书局参观,买了几本贴影片的簿子。惟幻又在一家医院看病,回协德园时,已经十一点钟了。十几席客都坐满,导师问我们“到什么地方去”的,我们回答是“参观巴利文学院”。我很懊悔,觉得误了时间,不合团体的行动。

  下午、发电致国际宣传处社会部,报告本团九日由仰光起程赴印度。

  七日

  上午九时赴崇竺圣会午斋,该会为仰光土生华侨礼佛会所,类似国内的佛教正信会,势力甚大,会长为胡茂庶居士。

  崇圣会赠本团银塔一座,导师当谓带回中国名胜的地方,供人参观礼拜。下午、领事馆转来社会部电:“真代电敬悉。导师与贵团员,浮槎海外,宣传教义暨中枢意旨,于沟通文化,敦睦邦交,关系至大,中央所期望于贵团者亦至殷,希随时努力为荷!谷正纲、王秉钧、洪兰友印铣”。

  八日

  今日整理行李,并做好木箱,将各处所赠送的佛像、塔、欢迎辞等装好,托西南运输处带回祖国。

  上午十一时,云南会馆供斋,为本团及曾次长送行。

  九时、导师至巴利文学院参观。

  十一点钟,导师返园午斋,并接谭云山教授函,接洽赴印度事。午后、胡茂庶居士等来为本团送行。

  五时、大佛巴利文学院,以贝叶书之巴利文三藏,全藏共九捆赠送本团,遂不装箱,托西南运输社处运带回国。

  九日

  八点钟,胡茂庶、李文珍、丘贻厥、李遐礼、荣总领事、丘思道、许百富、邝金保、郭科长等百余人来送行。

  九点钟,我们在佛前齐集礼拜后,即至门前合摄一影为纪念。至此,我们遂乘车出发。

  抵码头时,见中缅佛学会的会长杜咯亚辛及许多团体等鹄候送行,同时佛学青年会的女子班学生,在那里唱导师歌。

  许百富居士告诉我说:有日僧与我们同船,教我们谨慎。林世义居士给我一纸条,也是说日人与我们同船,怕有甚么歹意。

  九点半钟,轮船的汽笛鸣了,我们椅在栏杆上大家都不忍相别。直待公司的管理员要送客的人退出,他们才回去。由此可见中华儿女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酷爱祖国的。导师坐的头等舱,我和慈航、惟幻团员同是二等,并在一个房间中。船很平稳,一点风浪也没有。午后四点钟,我们去看导师。导师说: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提出来问。慈航团员提出几个因明上的问题;惟幻则把他的思想,陈白大师,请求印证。

  同船有访华亲聘团副团员师觉月,他曾到过中日两国,现在加尔各答大学担任教授;和国民大会派到中国去的医生英克华先生。英克华先生去年随医药救护队和尼赫鲁先生到重庆时,我曾两次代表中国佛学会欢迎过,所以一见面就很熟了。

  十日

  上午九点钟,我们在二等舱客室聚谈。因为轮船上的规则,头等舱的客容易到二等舱,而二等舱的客不能到头等舱,这是欧洲底资本主义的文化。

  师觉月教授,是在加尔各打大学教古代宗教历史的,对于印度宗教很有研究。谈论时曾涉及小乘一切有部的教义,及大乘三身义。导师曾约他将来到中国教学,他说很愿意到中国的。

  海水已由蓝色变成深黑色了。遥远的望去,只见海水与天相连,小丘似的波涛,奔驰起伏著,有时激起一大片白玉色的浪花,又壮观,又雄伟。

  我们在仰光,只吃过一两次的缅甸菜;这回到加尔各打,在船上就开始吃起印度菜来。印度比中国菜滋味来得浓厚一点,我和惟幻都能吃,不过不惯吃辣椒的人,怕是没办法,因为印度每样菜差不多离不开辣椒。

  十一日

  早晨醒来时,看到窗外的晓色,与海水辉映成锦霞。

  海水已由深蓝色变成绿色。十一点钟进了印度的海口,隐隐的望见两岸一排一排的树,和稀疏的村落。

  这三天的海程,一点风浪都没有,船是平稳著前进,我们预备的海病药,也没有用得著它。

  过了一会,慈航团员来对我们说:导师已在二层楼上等候我们去,我想今天导师决定有很好的开示。果然,导师为我们抉择种子义,我们非常的高兴!一位英国人来请我们照相,这才把话打断了。

  五点半钟抵加尔各打。轮船将近码头时,我们就见到谭云山院长、岫庐兄等站在趸船上,其详情如印度华文报所载:

  太虚法师偕慈航、苇舫、惟幻等一行五人,于昨日下午五时由仰乘轮抵加。是日到码头欢迎者,外人方面,计有菩提学会秘书长法理性海,沙舍那释里和尚,国际佛教大学秘书长戈云达,旅印缅甸佛教会长半地沙,孟加拉佛教代表,及英印各大报记者摄影师等。我国方面,计有总领事黄朝琴、领事薛寿衡,中央侨委员王志远、中国学院谭云山院长等,明新支部应嘉会馆梅光学校代表李渭滨等,公债会张朝宗,华联会培梅学校代表陈赞新,四邑会馆、会宁会馆、南顺会馆、东安会馆等代表,协成互助社廖汉梁,总工会李志果,民众学校、振华学校、中山学校等代表,醒侨支部李嵩浦,青年团叶天麟,醒世剧社冯汝根,中华同业公会李伯寅,本报李虎等,及侨胞约两百余人。码头上万颈胥延,争欲瞻仰法相!大师身披袈裟,精神弈弈,船靠码头时,大师频向欢迎者颔首。旋由黄总领事领导欢迎代表登轮,首由谭夫人及李金桃女士献花,继由黄总领事向大师介绍参拜,即偕黄总领事等下轮,直赴预定交通旅社休息。闻大师在印度宣化一月,并拟在本埠挂锡一周云。又、本埠华侨各团体于昨八时在华侨俱乐部供斋招待大师。

  印度领袖甘地、尼赫鲁、波史诸氏,得悉本团来印消息,函电中国学院谭云山先生,表示欢迎。尼赫鲁先生拟请大师便中于鹿野苑方面会晤,波史定日内来加欢迎。

  十二日

  到达印度的第二日,我们感觉印度的风俗、习惯等,都与缅甸不同。尤其佛教徒很少,塔和僧寺,更不轻易看到。

  岫庐和陈忠士等来,说他们今天回国际大学预备。

  九点钟,法理性海和缅甸僧来访,并约晚间出席欢迎会演讲。

  十点钟,我们赴领事馆访黄朝琴总领事。惟幻团员分访各华侨团体。

  晚五点钟,赴摩诃菩提学会欢迎会。与会者,计我国方面有黄朝琴、薛寿衡、谭云山、王志远、李渭滨、倪人伟、李志果、冯汝根、李虎、陈琳妹女士等。英印方面,有本市市长恩晒孙,哲学博士卡礼达斯纳基、比罗古马萨卡,前任市长兼孟加拉省印度国民大会秘书长萨纳古马菜将达,国民大会全印印度教大会代表巴得马那记将,本市法院院长比霞瓦斯,哲学博士马哈鲁纳巴斯,律师达斯,锡兰岛代表那甲里鲁木汗等二百余人。时届六点,首由比丘等领导祈祷三皈课诵。次由大菩提会秘书长法理性海读欢迎词,肃请大师开示。

  大师讲演后,即将蒋委员长赠送大菩提场之特制金色银宝塔一座,赠于法理性海,法氏当场致谢,力言决保存此神圣纪念品于永久。继由德籍和尚将该塔持至佛殿供奉,我们乃登殿参礼,始散会。

  十三日

  加尔各打的华侨,闻有五六千人,大多经营小商业和做工,大资本的不多。并且很复杂,有广州的,客家的,湖北的,山东的等等。

  十点钟出席华侨欢迎会。欢迎会的会址,是假的影戏院,盛况如报纸所载:

  我国佛教访问团此次来加尔各打,深得我旅印侨胞热烈之欢迎。除该团十一日抵步时,各侨团代表团到码头欢迎,及是晚设斋款待外,犹未能表示侨胞对该团欢迎之热忱。爰于本月十三日上午十时半,再假座民兴戏院欢迎。座无虚席,各校学生则林立四周,可谓极一时之盛!十时一刻,太虚大师偕该团团员,及黄总领事、谭云山、王志远诸氏抵会场签名后,便在全体到会侨胞肃立中入席,在肃穆声中正式举行开会。由黄总领事主席,李渭滨司仪,张朝宗纪录。行礼如仪毕,首由黄主席致欢迎词,并代表全体华侨向大师献旗。继请大师训话,训话毕,再由黄总领事用粤语重述一遍。后由王志远及李嵩浦相继演说。至十二时正,始在热烈声中散会。

  午后一点钟,我们赴植物公园看莲花。因为黄总领事告诉我说:印度的莲花很大,差不多可以坐个小孩子,所以佛经中常说莲花宝座,这很值得去看一下。我们为了这种好奇心所驱使,所以都兴奋地抱了希望前去,到底莲花怎样?探个究竟。可是、结果使我们失望了!在公园中虽然找到两处水池,见到很多莲花,但是并没有那样大;与中国的莲花没有什么不同。后来有人说:莲花的叶子很大,上面可以坐一个孩子,这样,总算可以自慰了。

  我们继续去参观动物园。加尔各打动物园,是世界闻名的。有老虎、狮子、猩猩,并且这里有雄狮,这是仰光所无的。我们参观时,正遇著狮子吼,声音震耳。导师说:这可以了解佛经上“狮吼群兽皆怖”底譬喻了。这里还有我未见过的河马、大龟、犀牛。河马身躯硕大,在水中很灵活,张开口来非常令人可怕!大龟行动迟缓,像雍容自得与物无争的隐士。其他的动物很多,我们为时间所限,只好走马观花的过去了。

  晚上赴拉麻克利西拿教总会欢迎会。该教为印度教的新兴宗派,在全世界共有分会一百余所,在美国有几十万信徒。参加欢迎会的,计二百余众,英、美、锡兰、缅甸、华、印等人士都有。该会代表献花后,即由加尔大学教授贝诺贻煞卡主席致欢迎词。继请导师演说,讲“国际和平问题”。

  十四日

  上午九时,参观孟加拉佛教会。凡朝佛的人,不分国籍,均可在该会寄宿;我们并见到几位西藏人住在里面。会中附设僧学校,有学僧二十名。并赠送本团孟加拉文藏经全部。

  我们继续去参观缅甸庙,该庙佛像为缅甸式。慈航前几年来朝佛,曾在这里寄宿过。

  我们赴印度教庙参观,印度教庙规模较大。我们进门时,守门者问我们是甚么教?基督和回教徒,都不许从正门进内。我们说是佛教,这才通过了。

  中间分两重殿:一殿供男女二像,说是保护神;一殿供女像,说是生育神。各有一人在像前修法,供花、水、米、灯,手中摇铃,口内喃喃念咒,与密宗的仪式相仿佛。另一排有十二殿,每殿中间供一圆形的铁器,也有一人对著修法,说是象征生殖器的,不知这有何意思!

  我再到门旁边,参观拉麻克利西拿生前的住室,所有的床、被等用物,均与生前铺设无异。旋至门外参观一株大树,拉麻克利西拿曾在树下修过几十年定。并见有一老者正在那里念经,可见他们对这株树看得很神圣了。

  临行时,我购了几张印度教的神像和石牛像,带回作纪念。

  午后二点钟,我去参观植物园的大榕树。这是世界驰名的,所占的面积计有一千一百八十一尺,树身有六百九十一枝干。原来榕树种植很易,由枝干垂下生根,便可另长成一树。这样连结长成,像一条龙形。其他地方的榕树虽然也相当的大,像这样茂盛是不曾见过的。

  四时、便道参观维多利亚纪念堂。该堂全系大理石──意大利石与大理石相似──建筑而成,颇为富丽堂皇!绘的维多利亚女王的一生历史。维多利亚是开拓英国领土且享位最长者,其功业可与中国乾隆相比美。

  三点钟赴总领事馆茶会。是日到会者,中国方面有黄总领事、薛领事、叶主事,中国学院谭院长,侨务委员王志远,及廖彩辉、梁子质、陈业兴、李渭滨、李志果、陈赞新、张朝宗、章导、李虎等。英印方面,有本市市长恩晒孙,国民大会领袖苏那将达波史,加尔各打大学教授奔达卡基萨、卡洽马瓦尼、富冈毕那,印度教大会前任秘书长巴特马谈,孟加拉省议员那萨古木墨克基,芬历学院教授比那亚,印度国际佛教大学秘书长戈云达,大菩提学会秘书长法理性海,联合社记者那汗达,政治报记者达斯戈巴尔,前进报记者乔达里,拔萃报记者毕霞瓦斯,印度教会秘书长巴鲁用,维多利亚皇后纪念堂总管英人布郎等,计共百余人。黄、叶、薛等亲自接待来宾,黄、谭两氏并向导师介绍外宾姓名,导师一一握手为礼,并各赠近著护国言论文集、颠海心韵等英译书籍用作纪念。席间畅谈甚欢,直至五时半始尽欢而散。

  十五日

  九时、法理性海及拉麻克利西那秘书陪我们去参观拉麻克利西那总会的大庙。

  拉麻克利西那庙,傍恒河边,风景绝佳。三年前有美人出资所建,建筑费为七十五万罗比。该庙为长形,殿内铺青岛黑石,中供拉麻克利西那像,可容千余人礼拜。殿旁另设有僧人住室。导师说:“中国寺庙僧房与佛殿连合一体,颇欠庄严;但亦因中国气候阴雨不定,不像印度有一定的雨季”。

  该会秘书邀我们到僧房的客室,秘书长及总管出来招待我们,并谈到拉麻克利西那的历史,及其教僧徒之规律。拉麻克利西那为一不识字之苦行者,与中国禅宗的六祖相类似。僧徒无一定戒条,但出家,禁食肉。其教系由他的弟子维维开南打宏扬到各地。该秘书长又引我们去参观维维开南打的纪念室。

  纪念室在楼上,房中摆了三张床,中间的一张,说是他在美国传教时所睡的,美国人特地把它送到印度来作纪念品。复引我们到隔壁教主的房中去参观,教主为继承拉麻克利西那的第三代,大眼美髯,精神奕奕,和蔼的招待我们,同摄一影作纪念。教主陪我们参观花园,临行时并送花和点心给我们。导师说:“这位教主相貌,很像菩提达磨”。

  十一点钟,我们到耆那教庙去参观。这座庙是近年新盖的,是一位耆那教信徒独资捐建。庙全部用白磁彩砖砌成,非常的庄严绮丽!中间供尼乾子像──摩诃毗勒(大雄)。

  午后二点钟,导师偕慈航、惟幻、谭院长等,应钜商贝纳欢迎茶会;我和庆昌先生赴汇丰银行办理兑换款项手续。

  五点钟到博物馆参观。加尔各打的博物馆,是世界上有名的第四大博物馆,收藏很丰。最令我们感兴趣的,就是古代的各种佛像。并见著阿育王所藏的佛舍利。博物馆的董事长,是孟加拉摩诃拉甲(大王)太戈尔。除派人引导我们参观外,并设茶会招待,席间来宾十余人,并有一暹罗僧。至天色昏暗时,始返。

  十六日

  九点钟,缅僧宇地沙和菩提学会法理性海来旅社,邀往参观缅僧寺。当我们到达缅寺时,那位住持的缅僧,刚巧外出;听说他等了我们两天,这实在是缘悭了!我们礼佛后,即乘车到印度教庙参观。我们的车刚停下,就见到一大群的印人,挤进拥出,地下到处是血水。当时、我的心灵上感到一种恐怖,不知到了什么所在?我们下车,随群众走进庙里,看到正殿上挤得更利害!我们就在天井中站了一下,门旁边有祠火婆罗门在那里修法,与密宗烧护摩的仪式相类似,并有许多人由婆罗门给以米、水、钱投入水中祈福。我们转到正殿对面,见地下摆了五只血淋淋的羊头。至此,我们把至正殿参观的计划打消,迅即出庙。向我们讨钱的人很多,汽车旁挤满了衣服褴褛的穷孩,由此也就可想见印度平民的经济状况了。

  我们明日即要离开加尔各打,往印度的内部访问。十点钟,丘庆昌先生来,陪我们和谭院长去购置沿途的用具,因为途中有些地方很荒僻,吃的东西需要著自己预备。

  下午一点钟,慧松法师由锡兰来加,精神萎颓,说他尚欠火车站的行李费。导师即令人和他前往取回。

  二点钟,我和丘庆昌先生至领事馆接洽。四点钟,本团出席印度文化协会欢迎会,由该会的会长与导师互相问答。主席给我们献花,并报告该会成立的经过,该会的组织计分十二组等。导师为表示联络,照该会的章程,加入为永久会员,缴费印币一百卢比。该会赠以新出版的书籍,即兴辞返寓。

  五点钟,我们赴印度教某君的欢迎茶会。我们到会时,场中已坐满了听众。由主席献花致欢迎词,并有某教授演讲,谓:“从前玄奘法师到印度来,把印度教的许多教义都传到中国,所以现在的印度教包括了很多的佛教教义”。导师因略为辨正。六点钟,我们出席孟加拉佛教会欢迎会,到有锡兰、西藏、暹罗等佛教徒。由该会代表献花,并请加尔各打法院首席检察官英人威廉姆主席致欢迎词。

  我们因为要到播音台去,所以就在歌声中与群众告别了。到播音台后,导师与惟幻由播音台的主事人引去播音,我与慈航、法理性海两君,至播音室参观播印度歌曲。印度歌曲音调,初听起来好像佛教丛林里唱香赞。不过他们系用丝弦等乐器,不同中国用铃铛。七点钟,导师与惟幻团员出来,问到什么时候播音,才知方才是制留音片,明日才能播出。

  我们回旅馆时,波史先生已经派了两辆汽车来接我们去吃晚餐。

  波史先生是印度国民党继尼赫鲁先生后的领袖,尤其在孟加拉省的力量很大。我们抵加尔各打时,就预备去访问他,听说他不在加尔各打。今天下午三点钟,我和丘庆昌先生,送去本团赠波史先生的织锦风景片,才知道波史先生今早回来。这位民族领袖,我们是很久就闻名了。

  我们的车一到,波史先生已在门前欢迎我们。我起初以为是一位招待员,问起来才知道他就是名闻世界复兴印度的领袖。波史先生看起来比尼赫鲁先生年纪青,精神也饱满些。这两位民族领袖,尼赫鲁先生像是久经风霜的菊花,愈冷愈劲;而波史先生则像盛开的牡丹一样的欣欣向荣。

  导师坐定后,即与波史先生互致问答。

  波史先生继谓今天他的侄儿结婚,请我们去参观。举行结婚的礼堂,扎满了彩,宾客盈门。由波史先生为我们介绍新娘、新郎的父亲。新郎坐在花台上,两旁有十一二岁的四五少年相陪。波史先生告诉我们说:印度婚礼,是男子先到女家,第二日方去男家。婚礼完全依照印度教的仪式,今天举行结婚礼的时间,是午夜为吉时,所以大家都在这里等候。

  波史先生引我们参观宴客的筵席,谓印度举行婚礼,宴客必须在家里,今天因为有客千余,所以搭了很多席蓬。席是长条桌,每人一份饭菜,与中国佛教丛林的斋堂一样。可知中国佛教的过堂制度,也是依照印度式的。

  又引我们参观新房,房中陈设很多礼品,并有一印度教礼师,席地而坐,前面用白粉画了符,并点有一盏清油灯。谓送给新娘的礼品,均须陈设房中,由礼师念咒,再给新娘。

  参观后,请我们用斋。波史先生亲自给我们各人献花圈,并有人在照像。临别,我们致谢意。波史先生谓:今天幸得大师光临!明晨当赴车站欢送。返抵旅馆,已十点钟了。

  十七日

  六点钟,起来收检行李,预备到国际大学访太戈尔先生。

  七点钟,我们赴火车站,送行者有薛寿衡、周百朋、李渭滨、黎南兴、秦董方、雷三、丘庆昌、李虎、及摩诃菩提会法理性海,孟加拉佛教会及拉摩克利斯那代表及某土王等。法理性海携赠前日照相,并给我们献花圈。

  在车中吃咖啡茶,杯子是黄土烧的,吃过后就废弃。这与玄奘法师西域记所记载的,完全相同。

  十二点钟抵波而薄车站,国际大学的副校长恩觉士,大学部主任谦达,中国学院师生穆克己、汪谛、锐谛、岫庐、法周、陈忠士,均已在站迎候。并由谭院长夫人向导师献花。

  我们即乘欢迎的太戈尔车到大学,大学离车站仅一英里半。进大门,即达中国学院,宽阔清净!这里是乡村,房子很散,真是读书最好的环境!

  三点钟,国大举行欢迎会,由太戈尔先生亲自主席。太先生今年已八十高龄,须发皓然,唯精神矍铄,凝重若神,令人一见肃然起敬。欢迎会场设在露天树林内,有四方黄土坛,用白粉画成花纹,中央及四围置花钵,烧名香。太先生虽然起动甚艰,我们到时,仍起立合掌抚手为敬。导师与太先生及我们团员四人,共设六高座,余皆席地而坐。先由会中女生代表向六高座献花圈,并在额上点以沉香水、涂香。先奏印度歌乐,次诵印度教吠陀经,然后由太戈尔先生致欢迎词。谓:“能在这里举行欢迎会招待大师,觉得非常的愉快!由此想到千余年前,中印两国往来的高僧,是怎样的圣洁,曾给予世界人类甚多幸福。不过今日的印度,已不是往昔自由印度了。我负责的告诉大师,印度对中国的诚意同情,胜过一切,请转告中国为幸”!太先生讲过后,由导师答词。

  这个庄严的盛会,在歌声中散会。这种精神,将永留在中印民族的心坎中。五点钟,我们去访太先生。太先生最爱中国杭州西湖,所以我们把西湖雷峰塔的织锦片,赠给太先生。

  太先生的一所西式房子,并不怎样大。听说大的一所,已分给他的儿子。太先生与我们招呼后,与导师谈了些关于复兴佛教的话,他并希望中国抗战胜利后,还要到中国游一趟。导师说:“我们盼望早日成行,好在中国欢迎”。

  晚间晚餐时,晤到徐悲鸿先生。徐先生的画,在报纸杂志上看过很多,但见面这是初次。他约我们明晨去参观他的杰作展览会。

  接加尔各打黄朝琴总领事转来海外部函:“太虚大师暨佛教访问团各团员玄鉴:真电敬悉。大师率领贵团出国访问,卓锡所至,藉梵音之高妙,阐抗战之精神,激发侨情,摧毁敌焰,天南引领,钦迟无限!铁臣等此次谬膺新命,汲长绠短,深虞陨越,乃承藻饰,益增惭惕。尚祈不弃在远,时赐教言,以匡不逮。专此奉覆,并申谢忱。即颂尘安!吴铁臣、周启刚、萧吉珊拜启。十二、二”。

  黄总领事因为没有赶上送我们,亦来信说:“未及恭送,至为抱叹”!随覆一函致黄总领事,催将慈航、惟幻两团员护照转来。

  十八日

  上午九时,谭云山院长陪我们去各处参观,见到小学、中学、大学,均是一堆一堆的在树下露天上课。学生围坐成圆形,教师在一面讲授,旁边挂一小黑板,以备随时写示。

  我说:“像这样简单的学校,中国没有见过”。导师说:“从前在武昌,我曾叫陈维东办过。但时间只有三四个月就停了。原因是中国晴雨不定,地下潮湿大,不同印度有一定的雨期,地下没有潮湿,所以在中国不易行开”。

  我们首先参观的是图书馆:楼上的研究室,计有回教、耆那教、拜火教、孟加拉文、贝叶经等各室。每室均有专门研究学者,据研究院的院长告诉我们:研究孟加拉文的那位学者,在国大已三十五年,由此可见印度人研究学术的精神了。我们到楼下参观普通图书馆,藏书相当多;见到有很多学生,正在那里借书。我们又在各处游观一下,回到中国学院午餐。

  午后四点钟,慧松师赴加尔各打,转路朝佛圣地,由仰光回国。谭云山院长陪我们去访问国大副校长恩觉士。恩觉士先生为英人,系耶教牧师,须发均白。与恩觉士先生见面后,导师即和恩先生相互谈话。

  我们辞别了出来,门口见到太先生的哲嗣若听达罗斯太戈尔,谈了几句话,我们就到大学部主任谦达先生那里坐了一下。谦达先生和夫人引我们参观他的花园,和太先生的花园。

  据谭院长说:国大占地约一千多英亩,计有研究院、印度学院、中国学院、美术学院、音乐学院、大学部、中学部、小学部、实业部,每班学生至多十五名,全校共有学生五百多名。

  晚间七点钟请导师在讲厅作学术讲演,题为四现实观。由研究院长克什梯摩罕沉主席,法周译英语。听众约一百余人,均为教职员和研究员、大学生。沉先生十七年前,与太先生到过中国。导师讲演后,他把导师在武昌与太先生谈话的笔记,讲给大家听;并讲到洛阳白马寺的故事,引得大家都鼓掌欢笑。

  接波史先生电:“十七晨送行不及,深致歉意”。

  十九日

  九点钟,我们到实业部去参观。实业部有农场、木工场、纺织工场等。谭院长购了坐垫等,分赠我们作纪念。

  午后三点钟,徐悲鸿先生为导师素描半身坐像,甚庄严静穆。四点钟,谭院长设茶会欢迎本团,计到太戈尔先生各院教授等百余人,相叙一堂,至为亲热。中国学院学生,全体出动招待,感到中印民族的情感,在和悦中溶化了。

  今天发电致中央宣传部:“重庆国际宣传处鉴:本团抵加尔各打,备承摩诃菩提会、旅印全侨欢迎会、总领事馆茶会、孟加拉全省佛教会、孟加拉王摩诃纳甲太戈尔欢迎会、钜商贝纳欢迎会、印度文化协会欢迎会,及国民大会领袖波史先生等欢宴。昨日由加来国际大学,承太戈尔先生在校举行盛大欢迎会,曾与波史、太戈尔两先生畅谈,均谓印度全民族对中国有深切之同情,嘱为转达国人。今本团准于二十日赴佛教圣地,及分访尼赫鲁、甘地诸氏,待再电闻。前电询赴暹罗问题,希即由领馆电复!佛教访问团叩效”。

  二十日

  上午九点钟,导师招集我们商讨改良中国僧服,这在中国现代佛教上,实在是一件大事。现在中国僧服的式样,根本不是佛制,而是中国古代的汉装。既然中国社会都改变为现有的国服,则僧民服装亦应改良。商讨结果,导师规定为:暗黄色圆领对襟,长至膝下二寸。岫庐、法周以后在国大,即著此制服。十点钟,导师加入中印学会为永久会员,我们加入为普通会员。

  晚间、导师邀国大研究院院长克什梯摩罕沉,和印度哲学教授作宗教哲学讨论。报载印度大乘佛教会将有访华日之举;本团悉系摩诃沙巴之误传,乃发一函致该会:“印度摩诃沙巴公鉴:前过加尔各打,匆匆未及趋访为歉!兹闻太戈尔先生谈及:贵会于各国佛徒情殷联络;而报载复有将组访问团赴华日调停之举,高谊曷胜仰止!如期有定,即盼示知,以便通知敝国佛教徒预备欢迎。尤盼复兴菩提场以为各国所宗归也!专此,顺颂公绥”。

  二十一日

  早上起来,听说惟幻团员病了!我去看他,见他面上烧的通红。我们原定今日下午赴菩提场,不得不改期了。

  四点钟,克什梯摩罕沉院长来送行,我们告诉他,因为有人生病,今天不能启行了。

  二十二日

  早晨起来,我和永良都不舒服,肚痛,接连泻了四五次,全身发寒发热。我疑心昨天的甘露吃坏了;把带来的救济药水吃了两瓶,到午后仍未见好。昨天未走成,今天我和永良又病了,惟幻病虽然稍退,尚没有起床。并且、今天是回教的纪念日,电报局、邮政局全都放假。这样一来,我们发致菩提场电,无从发出。谭院长请示导师说:最好再住一天。因此又留了一天。

  午后二点钟,我身上烧得很,忽然想起民国二十年的秋天,我在北平生病,后来住协和医院,因为身上烧得很,日夜用冰洗浴三次,热才渐渐的减了。我想到这里,就起来到洗澡间去冲凉。当我走向洗澡间时,感觉外面的风吹在身上很冷。可是我用水冲过后,什么也没有了,心中像去了一块铅石一样;我走回的时间,风吹在身上,却变为和暖了。

  晚餐后,导师到门前看月,我和岫庐、陈忠仕相随,因为月尚没有圆。导师说:

  “大概今天是中国农历的腊月十三日吧”?我问印度的时间与中国相差多少?岫庐答道:“这里晚上七点钟,中国是十点了”。导师说:“世界上是东面早西面迟。德国的冬天,日间只有八小时。不过他们日夜用电灯,也不觉得什么”。又说:“从前到欧洲游历,有一次由巴黎到伦敦,已经上了渡轮,想起护照没有签字。回巴黎已来不及,只好听之。后来、英国登岸验照员验照时,见导师的丰采,服装又不同,一面同翻译谈话,翻译的护照是签过字的;一面眼睛不住的看导师,手里翻护照,就这样把这个难关轻轻打过。否则、必须回到巴黎签字,方准登岸”。我们听了,都不禁笑起来。

  二十三日

  上午九点钟,托陈忠仕为本团发至伽雅电报,请为预备房间。今日、我们精神都恢复了,唯导师和谭先生身上觉得不安适,这又令我们放心不下!

  岫庐同学见我们快要离别,他依依不舍的说:“以后什么时候方可以见面”?我答道:“在南京相见,那时是我们中华民族抗战大功告成的时候”。他说:“那时,我们不知又作何感想”!

  四点钟,我们赴波而薄车站乘车,同行有本团全体和谭院长夫妇子女,及陈君忠仕。研究院院长沉赴加尔各打,亦同车。五点钟抵巴窦闻换车,遇见法理性海赴鹿苑。导师在候车室没有吐得出,精神不安。

  二十四日

  在巴窦闻换车的时间太迫,我和惟幻的行李,都摆在谭先生车箱中,没有来得及取。幸亏慈航团员分给我们各人一条毯子盖,不然怕要受寒了。

  早上、五点抵伽雅,天尚未明,我们即雇汽车赴菩提伽雅。路上看到太阳刚要出来的天空,红色的霞云,非常可爱!谭先生说:“今日的晨景很好”。又指前面的黑影说:“那是前正觉山;远远树影下面是尼连河”。伽雅河是佛度三迦叶的地方;尼连河是佛成道前入浴的所在。更想到玄奘记载的金刚座:“成劫之初,与天俱起,据三千大千之中,下极金轮,上离地际,金刚所成,周百余步”;“今欲降魔成道,必居于此”。心中充满庄严的虔敬,虽在朝露寒风中旅行,也就不觉冷了。在快到金刚塔的道中,有缅僧寺设香花案在马路上欢迎,并备有茶点。我们入内稍休息后,即继续向金刚塔前进。见低凹处矗树一四方大塔,四面围了许多小塔,很多西藏人正在那里走来走去。谭先生说:“现在到了金刚塔”。

  我们到当地政府所设的寄宿舍寄住,因为摩诃菩提会的宿舍楼上下住满西藏人。蒙藏委员会的阿旺委员,亦住在这里。我们到时,他们尚没有起床。七点钟,阿旺委员来访,说他这次是陪西藏某王公来朝佛,不久仍回西藏。导师告诉他,吴忠信委员长已抵拉萨的消息。阿旺虽是藏人,却讲得一口国语。他曾经在南京做过达赖办事处的处长。

  少顷、缅甸僧人和西藏喇嘛都送来牛奶茶、饼干、水果等食物。

  我们收拾东西到金刚塔礼拜,永良和罗桑喇嘛在寓烧午饭。因为这里只有住的,饮食要自己办。

  金刚塔是一座四方的大石塔,约来二百多丈高,塔四周雕刻的佛像,非常的精致。不过、十分之八是断头缺足,摧毁得几乎令人不敢仰视。

  我们到塔内进香,献花,礼拜,更到塔上绕塔;然后到菩提树下金刚座上静坐,导师在中间,我和慈航坐在两旁。首先唱“天上天下无如佛”的赞佛偈;次诵佛号一百声;再次、慈航唱三宝歌和太虚大师歌、革命僧歌。唱后、为民族国家祈祷,早获自由平等,国难解除。我们又静坐一回,这时心中安静,另有一种法乐。午餐后,我们参观印度教庙,和密宗的大威德坛;大威德坛,现在仅剩一块方石板,什么也看不到。

  我们去访尼连河佛入水洗浴处,和牧女献乳糜的地方。尼连河的水现已干涸,据说:夏秋季水很大。我们从沙上走过去,在靠岸的低处,有少许的水在流著。我和慈航把沙掘开,连水带沙的洗了浴。牧女献乳处,塔基仅剩一个土堆,我们到上面凭吊了一番,想佛当日在这里受供时,是何等情景?不禁长叹者再!

  回时、我们在沙中检了些黑石子,所谓“黑舍利”,以作纪念。

  二十五日

  今晨四时,导师到菩提树下坐禅。七点钟归宿舍早餐,出示己卯腊月圆后夜菩提树下独坐经行赞佛诗。

  八点钟,有西藏男女七八人来跳舞,为阿旺送行。今日适农历腊月十七日,次晨为导师五十满寿之辰。晚上、我和慈航在金刚塔请二十个喇嘛念药师经,点一千盏酥油灯,为导师庆祝。谭院长夫妇在寓设斋供,献香花为祝。我们虽然是远适异国,但觉得为大师祝寿,虽没有国内那样热闹,然而在圣地的菩提场,这也值得庆祝了。

  二十六日

  早餐后,我们雇到一辆大汽车,赴灵鹫山,路上经过的村庄,很像中国的乡间,不过没有江南那样丰美。

  今天至灵鹫山是走的后山路,沙土很大。车在沙中前进,拥起的沙土,与海浪鼓动一样。

  十一点钟,抵灵鹫山前的缅僧寺,我们就借住寺内。

  午餐后,就出去游观。谭先生说:“前面有围墙基的是古王舍城,即西域记中所说的新城”。谈著走著,决定先去看佛教史上有名的最初结集的七叶窟。七叶窟在山的右面,斜对著竹林精舍。我们看窟并不大,不知当日迦叶尊者领著五百罗汉在这里怎样结集?有人说:不一定要在窟内;窟前的平埧相当大,必定曾建僧舍。这话也有道理。但窟内现尚有石门封闭著,究竟多大,尚不可知!

  我们看过后,到温泉去洗澡。相传佛和罗汉们,当日都是在这里洗浴的。现在印度教徒把他修为浴池。门前挂有“回教、基督教徒不许入内”的禁牌。但回教也另有浴池,我们也不能去。洗浴的人很多,男女都有。先用水冲过,然后男的进男浴池,女的进女浴池。我们洗的时间,感觉非常舒服,把一切尘劳都洗去了。并且冷暖适宜,又没有硫黄气。导师说:“只有西安华清池安宁第一场可以相比”。洗的时间太久了,我们就黑暗中摸索的回缅僧寺。

  二十七日

  昨天定好马车,预备今日去游几处山峰。八点钟有日僧行辽来欢迎我们去参观。九点钟,我们到竹林精舍,这是佛当日说法最多的地方。但现在只有败瓦颓垣的痕迹,还是从土中掘出来的,真令人不胜今昔之感!

  说也奇怪!王舍城不但没有一间房子,连一株大点的树也没有,反而遍地荆棘,沙土飞舞。慈航因为到过,就在竹林诵法华经,不再前进。

  我们续向鸡足峰前进。或云佛说法华经就在那里。马车只能到山麓,我们于是下车步行。山并不高,斜坡大约一英里,上山的马路才新修好,并有英政府保护古迹的牌告。

  鸡足峰不甚大──或说此系五峰中另一鹫头峰──相传听众是在峰台下面的山坡。我走台前向空礼拜,默想当日世尊说法华时,人天百万围绕,何等盛况!现在寂无一人,唯见到许多顽石呆站著。

  我又到台底下,看阿难、迦叶、舍利弗的石洞,可以想见前哲的刻苦精神!谭先生在山坡上大声说:“老法师上来了”。我这才赶快的走下山。导师说:“山顶不大,不是说法华的鹫峰,一定是鸡足峰”。我们把来的水果和香,供在罗汉洞外,作为上山来访问的一点敬意。至是,就回到缅甸庙烧饭吃。

  午后、导师雇到一乘轿子,坐到鹫峰,他们都没有去,只有我和达磨揭谛,鼓足了勇气同去,但结果轿子还没有步行得快。半山有印度教庙,内供“喜瓦”──女生殖器,他们崇拜为万有的本源。山顶上有一塔基,约一丈多高,相传为说法堂。我们在塔上极目四顾,觉得灵鹫山虽不怎样雄伟,但在没有多山的印度中部,亦诚足以自豪了。

  四时、我又到温泉洗浴,这才慢慢的走回缅寺。

  二十八日

  九时钟,我借到当地摩诃拉甲(大王)的一辆大汽车,赴那烂陀转贝勒纳斯。十一点钟抵那烂陀车站,福金喇嘛在此拟建一那烂陀寺。门前扎有欢迎的彩牌,导师说:“我们到那烂陀寺遗址参观后,再来吃饭”。这样,我们又继续向那烂陀进发。十二时抵那烂陀,我们很远的看到一大片断垣,这就是新从土中掘发出来的那烂陀寺遗迹。我们买了门票进内参观。大门好似中国的城门,又厚又大,内面有很多的大塔、小塔、佛殿、僧房,并有佛和观音等石像,雕工非常精致。

  博物馆的馆长,又请我们去参观博物馆,看到掘出的铜像、铜器、并少许古米。我想:恐怕因婆罗门教复兴或回教侵入,到处破坏,当时那烂陀的僧侣未及逃出,所以许多佛像铜器,都埋藏在内。否则、必已他移或为人毁了。

  我们到福金喇嘛庙中吃过午饭,三点钟即乘大车赴巴克梯亚坡。十点钟转车赴鹿野苑。

  我们本想在巴克梯亚坡车站候车室过夜,明日直到鹿野苑。但因为候车室设备太差,我们这才赶赴鹿野苑。

  二十九日

  早上二点,车抵贝勒纳斯车站。因为时间尚早,到候车室待天明去鹿野苑。七点钟,雇到一辆大汽车,到鹿野苑摩诃菩提会的宿舍。汽车穿过贝勒那斯市区,市容整洁,景物超然明丽,人民也很清秀,不像东印度地方,黑得炭一样。我们的车经过佛度五比丘的纪念塔,有两个喇嘛正在塔上下来。一会、车抵摩诃菩提会。房子是长形西式洋房,约有三十余间,上下两层,是钜商贝纳前年捐建的。左面为佛初转*轮的大塔,及从土中掘出的佛塔,僧寺的遗址。右面是摩诃菩提会发起新建的佛殿。

  我们刚进摩诃菩提会宿舍,首先就有德国僧高文大出来欢迎,随后法理性海秘书长,中华佛寺德玉和尚,都出来了。法理秘书长说:“这里有当地的各团体代表,已预备下午到车站欢迎大师”。

  我们住在楼上,各人一间房,安置舒适。德玉和尚随即为我们预备早餐,稀饭、面包、牛乳、菜饭都很可口。今日上午休息,我们吃过早餐,就到佛殿去礼拜。佛殿顶为塔形,系用石砌成,殿内铺著大理石,很为光滑,系民国二十年建成,导师代表中国亦曾募捐有千盾。我们由缅甸到印度来,所看到的佛殿,当以此殿为最新最庄严了,佛殿中间供释尊像,后墙壁附有达磨波罗居士骨灰小石塔。佛殿内面,画有佛一代事迹壁画。我们礼拜后,即到左边初转*轮塔礼拜。塔已倒圮,仅余下塔的座基,塔上有几处花纹尚存。我在下礼拜了一回,转到后面去看掘出的遗址。据说:中间一处,是佛住的精舍;右首有阿难说法台;后面有阿育王石柱,已折断成四节,每节约长八九尺,虽是两千年前的遗物,还是光滑可观,不知是怎样磨成的?这种艺术可惜失传!

  我又看了几处塔址,并许多佛像,都觉得非常的精美!回想玄奘法师来时是怎样的兴盛!如西域记云:‘鹿苑伽蓝,台观连云,长廊四合。僧徒一千五百人,学小乘正量部,大院内有精舍,高百余尺。石阶砖龛,层级百数,皆隐起黄金佛像。室有石佛像,量等如来身,作转*轮状。精舍东南有石窣堵波,无忧王所建,高百余尺。前有石柱,高七十余尺,是佛初转*轮处’。而今只剩保存的基址供人凭吊罢了。我们继去参观中华寺。该寺尚未完工,为中国普通佛寺式样。对面是菩提会办的中学、小学,整简朴素,颇有太戈尔先生国际大学的风味。

  午后赴车站,各团体欢迎的代表,已集有百余人之多,高举著印度国旗,大呼口号。导师致词申谢意,欢迎的代表纷纷献花,并专备花车一辆,送我们赴寓。途经市政府所办的学校,全体员生集会欢迎。据他们说:知道大师这时要到,特地把马路上洒了一次水。导师再致谢意。

  市校的欢迎会,会址设在露天。我们到达后,先由学生用花香薰了一下,在前面绕了三匝,再献花圈。学生分成六队献技:第一队是两学生联合起来作各种技术表现,先以一人站在另一人腿上,或两人合四腿走路等。第二队执铁圈作种种操式,唱印度歌,音声柔雅。第三队击棍。第四队歌咏。第五队执假枪操练。第六队合操。贝勒纳斯市府教育局长兼任校长,告诉大师,说今日的欢迎礼,在印度是最尊敬的了。我们回宿舍时,顺便参观五比丘纪念塔。法理性海秘书长说:“塔基是佛塔;但上面这一层,是异教徒毁佛塔后,另建以纪念他们的”。

  我们回到佛殿,把刚才献给我们的花圈,转献给达摩波罗居士的塔,导师并祝愿他早生人间。重兴佛教。抵宿舍时,已五点钟了。

  三十日

  早餐后,参观大菩提社的图书馆等,图书馆藏有各种文藏经。当地国民党的领袖来访,约下午三点钟茶会欢迎,说尼赫鲁先生亦来参加。并谈及:大师曾说回教徒印度教徒应和洽勿争,甚为钦佩。

  法理性海秘书长引我们去参观博物馆,馆内藏的均是鹿野苑的遗物。馆中间陈设的阿育王石柱狮子顶,雕得异常精致。这里的石像,大都是佛与观世音菩萨的造像。工作都很精美,可以想见印度古代文化的发达。

  缅甸庙建筑得颇庄严,庙内仅有一印僧看守。我们礼拜, 后,即赴大菩提会的学校欢迎会。唱歌献花后,由两人表演辩论消极抵抗主义之胜利。继由学生献击棍等技艺,并参观医药室。

  午后二点钟,摩诃菩提会集合, 鹿野苑各部分,在佛殿开欢迎大会。当我们走向会场时,一路欢呼中国万岁!参加欢迎的,有印度、锡兰、德国、泰国、尼泊尔、英国、及西藏等佛教代表。首由法理性海致欢迎辞,次由各国代表分别致欢迎辞。导师答谢。末了,法理性海秘书长,代表菩提会赠送该会历年出版的书给我们,就这样在欢笑声中散会了。

  我们继赴贝勒纳斯国民党主席普拉卞沙先生欢迎会,至会场时,尼赫鲁先生等起立迎候,由主人给我们和尼先生及来宾一一介绍。

  尼先生、我是在重庆见过的,所以一见面就很熟悉。尼先生的精神,不及到中国时候的丰满,这或者是因尼先生对于印度困难问题苦思焦虑所致。尼先生与导师谈话。

  很多男女来宾以纪念册要我们签字。一直到六点钟,我们才得告辞回寓。

  三十一日

  上午八点钟,尼赫鲁先生偕其妹婿及其甥女等五人来访,谈一小时,导师赠以织锦西湖风景片及福建茶。

  尼先生邀我至门前合摄一影,便同至摩诃菩提会对尼先生的欢迎会。欢迎会的群众,狂呼欢迎尼先生,尼先生万岁的口号。尼先生至佛殿,细观殿中的壁画。然后至欢迎会的席上坐定,由法理性海致欢迎词,并赠以摩诃菩提会出版的佛书。次由尼先生对群众发表演说。

  尼先生临行时,约在下午再见。

  午餐后,法理性海秘书长陪我们赴卞西学院的欢迎会,由市参会主席致欢迎词:“今天欢迎大师及贵团。回想我们印度在一千年前曾欢迎过法显、玄奘、义净,那是印度光荣的时候。但今天大师光临,而印度的地位,在这样情形之下,我们以什么承受大师的光辉呢?可惜佛教的圣迹都消沉了,没有东西来贡献大师,这是非常抱歉的!我们都觉得很苦痛,中国受残暴的侵略,我们想帮助,有心而力量不及。昔欧西在暗昧时代,我们中、印两国都很文明了。今欧西各国仍是好斗争,只有中印可以把和平贡献世界,所以中印两国是不可分的,这就是欢迎大师及贵团的意义”。

  继有律师公会致欢迎词,略谓:“现在不比法显、玄奘来时的自由印度了!好在印度已有甘地、尼赫鲁民族领袖,希望不久能复兴,再来欢迎大师”。

  导师演讲后,我们至印度地图庙去参观。庙为印度古代建筑式样,全部工程均用石砌成。房子中间用石雕刻印度地图,按照地形高低,层级了然。据说:这是甘地、尼赫鲁先生改良的新庙。因为印度的宗教观念太深,印度教的庙,回教徒不能去,回教的庙印度教徒亦不能到。现在改为巡礼地图,这于印度教回教徒均没有阻碍了。庙的四壁画的印度各时代的历史、地理和天文。楼上则集全世界的文字,书之四壁。我们稍为休息,尼赫鲁先生来了,我们即从市民欢迎的游行中,赴阿育王纪念会。我们的车刚进市区,欢迎的民众,人山人海,拥挤不堪。旋换乘马车,我与惟幻随导师、尼赫鲁先生同乘一车。沿途献花圈和献香、献槟榔等,不计其数。我们坐的马车上,花圈堆满了。由此可见印度人民对尼赫鲁先生的爱戴,并对于我们中国佛教徒的热情。

  欢迎会设在空场上,欢迎的群众,约在十万人以上,呼口号声,鼓掌声,交响震耳!我们至主席台上坐定,旋由代表献花,女校的女生唱歌,再有十一二岁的男生唱歌,博得全体掌声不少。

  由法理性海及团体代表致欢迎词,次请导师演说,然后由尼赫鲁先生发表演说。尼先生英气勃勃,大有印度顷刻间独立的雄势。我相信,印度自由的光明不远了。

  散会时,因为过于拥挤,我们被群众冲散,俟群众散会后,才找到了车,同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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