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坛经

《六祖坛经》,佛教禅宗典籍。亦称《坛经》、《六祖大师法宝坛经》,全称《南宗顿教最上大乘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六祖惠能大师于韶州大梵寺施法坛经》。禅宗六祖惠能说,弟子法海集录。《释门正统》卷八《义天传》有“大辽皇帝诏有司令义学沙门诠晓等再定经录,世所谓《六祖坛经》、《宝林传》等..[详情]

六祖坛经讲话 第五 生禅品 问题讲解

  七、禅者如何才能内外一如?

  “内外一如”,就是表里一致,身心合一的意思。

  现在,有的人参禅是修身不修心,他端身正坐、威仪庄严,但是心里面的贪瞋痴烦恼、人我,一点都没有去除。有的人参禅只重视心里的净化,对于外表的庄严、威仪,一点也不注重,例如金山活佛、济公禅师等,他们“内秘菩萨行,外现罗汉相”,他们禅的境界很高,但是表现在外的是怪异的样子。所以,在《坛经。坐禅品》里,六祖大师昭告参禅的人,参禅要紧的是,要能内外一如,也就是表里一致。

  如何才能内外一如呢?一个禅者参禅用功,在他还没有证悟真如法身的时候,心是跟着身体的变化而浮动,所谓心随境转。例如,眼睛痛,心里就随着眼睛痛而不能自在;有时腿酸脚麻,心里就随着痛苦不堪。反之,当他证悟到真如自性的时候,不但心不随境转,而且心能转境。也就是从心不苦,而做到身也不苦,管它牙齿痛、肠胃痛,他自己的心性已经很有力量,也就不以为苦了。就如挑担的人,有的人挑了三、五十斤,他就“好重喔!好重喔!”有的人挑了一百斤、二百斤,还不觉得辛苦。因此,一个人的力量是可以训练的,我们的心本来就具备有这种本能,具有这种力量。所以,参禅可以把心里的力量训练得自如,所谓“心能转境,不为境转”。

  甚么是内外?如果我们不能了解禅的真义,外面的五欲六尘,里面的真如法身,我们认为是分开的。真正证悟以后,所谓真如法身、五欲六尘,都是一体的两面。在五欲六尘里,你能够觉悟的话,它就是真如法身。

  有一位南泉禅师,有一天,问陆亘大夫一个问题,他说:“有人在瓶子里养了一只鹅,鹅在瓶里慢慢长大了,瓶口很小,鹅出不来了。现在我们要把这只鹅放出来,但是不得毁瓶,也不可伤鹅。请问,鹅如何才能出来呢?”

  陆亘大夫对这个问题茫然,不知如何以对。正当他犹豫、思考的时候,南泉禅师大叫一声:“陆亘!”

  陆亘大夫随声回应:“有!”

  南泉禅师笑呵呵说:“这不是出来了吗?”

  这是甚么意思?鹅代表的是佛性,瓶子代表的是身体,你以为我们悟道,证到真如法身,一定要把这个身体消灭、毁坏了以后,另外还有一个真如法身吗?不是的,就在这四大五蕴假合的色身上,你如果懂得内外一如的话,那就是真如自性。

  悟道的人,不要说身体没有内外,山河大地、一切众生和我都不是两个。

  禅宗还有一则公案:一天夜晚,有个秀才错过了住宿的客栈,愈走夜愈深,到了深夜时分,实在前不巴村,后不着店。隐隐约约,路边有一间茅屋,有一户人家。秀才好欢喜,上前敲门,“我是一个旅人,错过了旅店,想在你们这里借住一宿。”

  里面有一个妇女回答说:“我们家里没有人。”

  秀才说:“你答话的不是人吗?”

  “我们没有男人。”

  他说:“我就是。”

  你说你里面没有人,“你就是”;你说没有男人,“我就是”。所以,有一个禅师便为这件公案写了一首偈语:“舍内分明有个人,无端答应没有人,客人寄宿非他也,你我原来都是人。”

  我们心里因为有你我的分别,有男女、老少、贫富、贵贱、内外的分别;由于有了这个分别心,因此世间上便有了是是非非、好好坏坏、苦苦乐乐,这都是因为分别心所产生的。现在,我们的社会更有地域的观念,党派的分别,所以制造了很多事端。禅,能泯灭这许多的分别,能让我们把心安住在无内外、无表里,乃至无身心的世界里,如《金刚经》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那就叫做内外一如,那就是身心一致,那就是一个统一的人生、统一的世界,那就是一个绝对超越、安乐、平等自在的世界。

  说到内外一如,有的修行人,他内心没有工夫,只懂得装模作样;装模作样是一时的,不是出于自然。禅要自然,早也如此,晚也如此,内也如此,外也如此,任何时候都是一种本来面目。

  赵州从谂禅师,有一天,赵王特地去拜访他。这时赵州禅师正在床上休息,于是就躺在床上对赵王说:“大王!我现在已年迈,虽然你专程来看我,但我实在无力下床接待你,请别见怪。”

  赵王一点都不介意,非常欢喜,和赵州谈得很开心。回去了以后就派遣一位将军,准备了很多礼品,送来给赵州禅师。赵州禅师一听,立刻下床到门外相迎。事后弟子们不解,就问赵州禅师:“前天赵王来时,您不下床;这次赵王的部下来,您为甚么反而下床相迎呢?”

  赵州禅师解释道:“你们有所不知,我接待客人有三等:上等的客人,我睡在床上用本来面目接待他;中等的客人,我到客堂里用礼貌接待他;第三等的客人,我用世俗的应酬到前门迎接他。”

  赵州禅师待客之道,看起来是有三等,实际上,赵州禅师从差别里认识了平等的自性,因此他有调和的人生观。

  就因为这么一段公案,到了宋朝,有一天苏东坡要到金山寺去拜访佛印禅师,苏东坡便先写了一封信给佛印禅师,他说:“禅师!我要到金山寺拜访,请你也用赵州禅师对待赵王的方法来接待我。”

  可是,当苏东坡到达金山寺的时候,佛印禅师已经在金山寺的山门外迎接苏东坡了。苏东坡哈哈一笑,他说:“禅师!你的工夫到底不及赵州禅师,你的境界没有赵州禅师洒脱,我叫你不要来接我,你却不免俗套,跑了大老远的路来迎接我。”

  苏东坡以为这回禅师必然屈居下风,而佛印禅师却吟了一首偈语说:“当日赵州少谦光,不出山门迎赵王,争似金山无量相,大千世界一禅床。”

  意思就是说,当年赵州禅师不够谦虚,不到门外去迎接赵王;可是今天我佛印不一样了,你那里能懂得金山寺无量无边庄严的法相,我佛印是把三千大千世界作为我的禅床。也就是说,你以为我佛印到山门外来迎接你吗?没有!我还是睡在床上,因为大千世界是我的禅床。

  另外又有一段公案:有师兄弟两个人一起修行,师兄持戒严谨,威仪庄严,平时参禅打坐,讲经说法,非常受到信徒的尊重。可是师弟正好相反,不重威仪,生活放荡,不拘小节,人家都认为他不修行,因此都看不起这个师弟。

  有一天,师兄路过师弟住的房子,师弟一看,师兄从门外经过,“师兄啊!师兄啊!来喔!来喔!来喝杯酒。”

  师兄一看,很生气:“哼!不修行,不持戒律,做一个出家人还喝酒!”

  师弟听了以后,就回说:“你连酒都不会喝,真不像个人。”

  师兄听了这句话,非常生气,就站下来指责他:“你自己不修行,不持戒,还喝酒,现在竟敢骂人。”

  师弟就说:“我甚么时候骂你啊?”

  “你刚才不是说我不像人吗?”

  “是啊!我说你不像一个人啊!”

  “你说我不像人,你不是骂我吗?我不像人,像甚么?”

  师弟说:“你当然不像人,你像佛祖嘛!”

  所以,表面看起来,师兄修行的功行深厚;不过,师弟虽然看起来放浪形骸,其实也算是一个“内外一如”的人,所谓“坐破蒲团不用功,何时及地悟心空?若能一番齐着力,桃花三月看飞红。”参禅打坐,不光是注意一个身体,不是光靠打坐就能明心见性,所谓“磨砖不能作镜”。又如牛拉车子,不走了,是打牛呢?还是打车子呢?车子是身体,牛就是我们的心,参禅不能光靠打坐,你要明心,“心一明,身自然正”。所以,参禅悟道,最要紧的,要能空有一如、生佛一如、身心一如、你我一如,自然就内外一如了。

  八、“说时似悟,对境生迷”,如何能对境界不动心?

  一般学佛修行的人,平时听经闻法,对于佛法的道理好像有所认识,有所谓体悟。但是,境界一来,就迷惑了,这就是“说时似悟,对境生迷”。因此,佛教主张“解行并重”,不仅要“说时似悟”,尤其境界来的时候,要能不动心。

  过去有一个总经理,老是发脾气,自己也知道脾气不好,后来为了改脾气,制作了一块木牌子挂在身上,上面写着“戒瞋怒”。

  有一天,无意中听到部属私下在谈论他:“我们总经理甚么都好,可惜就是脾气不好。”

  他一听,忍耐不住,随手拿起了身上的牌子,就往那个干部头上砸去,边砸边说:“你胡说!我脾气已经在改了,怎么还要说我的脾气不好呢?”

  虽然口说改、改,但是修行的功力不够,境界一来,又被迷惑了。所以,禅宗所谓“八风吹不动”,就是说,我们遭遇利、衰、苦、乐、称、讥、毁、誉八种境界时,都能不为所动,都能如如不动。

  有一僧人问洞山禅师:“寒暑来时,如何躲避?”

  洞山禅师答说:“何不向无寒暑处去?”

  僧再问:“如何是无寒暑处?”

  洞山禅师回答得很妙,他说:“寒时寒杀阇黎,热时热杀阇黎。”

  意思是说,寒冷时用寒冷来锻炼自己,热恼时用热恼来锻炼自己,那就是不冷不热的地方。

  所以,我们在寒冷的时候,心冷;在暑热的时候,心热。那里真有一个不冷不热的地方?要紧的是,寒冷的时候,不以为冷;暑热的时候,不以为热,这就叫做不动心。

  有时候,在生活里面,我们常为痛苦动心,为快乐动心,为人我是非,为别人的一句话而动心,这都是修行不够。所以,我们能够苦乐不动心,贫富也不动心,荣辱也不动心,不动心就是自主、自由、自在的生活。

  偈云:“风吹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参禅修道的人,永远活在当下,所谓“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事情过去了,心里面也不必再留有痕迹。

  在日常生活中,常见有一些人,三个月前被人骂过,三个月后,他还是耿耿于怀;十年前受过人家的欺负、侮辱、伤害,十年后他还是铭记在心。这样的人生,负担也实在太重了。因此,“耳根是空谷投响,过而不留,则是非俱舍”。参禅悟道首先要学不动心,这是非常重要的。

  著名的哲学家方东美博士,平生喜爱游泳。有一次在游泳时,忽然身子往水底下沉。在求生的本能下,他拼命的挣扎。但是愈挣扎,愈是往下沉,眼看着即将遭到灭顶。这时他平静一想:“我是个哲学家,对于生死应该看开才是,如此求生怕死的样子太难看了,一个哲学家,死也要死得洒脱一点啊!”

  如此一想,心情轻松许多,四肢也自然放轻松,结果反倒浮出水面而生还。所以,不动心是一种力量,不动心是一种至高的修行境界。

  修行不但要能不为外境动心,同时更要不时的返观自照。有一则故事说:有一只乌鸦,从一个地方飞往另一个地方。途中遇到喜鹊,喜鹊问牠:“乌鸦!你为甚么要飞到另外的地方去呢?”

  乌鸦回答说:“那个地方的人很讨厌,他们都常常批评我、诽谤我,嫌我的声音不好听。我不要在这里了,我要换一个地方。”

  喜鹊听了就说:“乌鸦!你不必飞到另外的地方去,你还是回到原来的地方吧!如果你的声音不改,即使你飞到天涯海角,天下的人都不会喜欢你的。”

  所以,我们不要怨恨别人待我们不好,也不要怨恨环境如何恶劣,最重要的,我们自己要能够处理环境,改变环境,不要自己在环境里迷失了自己。

  如何才能做到对境不动心呢?

  不要把烦恼带到床上。今天遇到任何烦恼生气的事,到了睡觉的时候,就不要再去想它,不要把烦恼带到床上。

  不要把仇恨带到明天。今天有人对不起你,对你不好,明天就把它忘记,修行人不要有“隔宿之恨”。

  不要把忧郁传染给别人。在生活里,自己的心头纵有一些伤心事,不要再把自己的忧郁传染给别人,不要把自己的情绪写在脸上,表现在行为上。

  过去的禅师们在参禅修行的时候,总是先观照自己的心,观照自己能不动心吗?能无心吗?印光大师在他的房间到处张贴“死”字,观“死”就是警惕自己,生死当前,还有甚么好计较的呢?所以,一个死字,我们记在心上,就会离欲。

  有一位昙照禅师,平日向信徒开示,都离不开“快乐啊!快乐啊!人生好快乐啊!”有一天,他生病了,辗转病塌时,却不停地喊:“痛苦呀!痛苦呀!人生好痛苦呀!”

  住持和尚就问:“当初你天天快乐、快乐,现在有病了,怎么就痛苦啊!痛苦啊!怎么自己遇到境界来的时候,就禁不住了呢?”

  昙照禅师回答:“住持和尚!请问你,我喊快乐对呢?还是喊痛苦对呢?”

  一般人把痛苦和快乐分开来讲,生是一回事,死是一回事,所以生可喜,死可悲。昙照禅师不是真的嗟病歎死,不是真痛苦,他只是提供自己人生的观照,直下承担,快乐也好,痛苦也好,都一般样,面临生老病死,禅师们永远有洒脱的声音。

  过去,有一个出家人问曹山本寂禅师:“有一个人通身害病,医生要替他治疗,要不要给他医治呢?”

  本寂禅师说:“不要,不给他看病。”

  “唉哟!禅师!你怎么这么不慈悲呢?怎么不让他去看病呢?”

  曹山本寂禅师说:“我要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所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就是能够不生不死,生死不动心。所以,我们能够不为荣辱动心,不为得失动心,不为好坏动心,不为是非动心。不动心就能做到“说时似悟,对境也不迷”了。

  九、甚么是外禅内定?

  在《六祖坛经。坐禅品》里,惠能大师对“禅定”作了如下的诠释:“外离相为禅,内不乱为定,外禅内定,是为禅定。”

  所以,禅定者,外在无住无染的活用是禅,心内清楚明了的安住是定。所谓外禅内定,就是禅定一如。对外,面对五欲六尘、世间生死诸相能不动心,就是禅;对内,心里面了无贪爱染着,就是定。

  佛教的许多诗偈或古语,都可以用来说明“禅定一如”,今列举数则如下:

  1.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内定)

  拈花微笑,付嘱摩诃迦叶(外禅)

  2.应无所住(内定)

  而生其心(外禅)

  3.溪声尽是广长舌,山色无非清净身(内定)

  夜来八万四千偈,他日如何举似人(外禅)

  4.犹如木人看花鸟(内定)

  何妨万物假围绕(外禅)

  5.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内定)

  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外禅)

  6.尽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破岭头云(内定)

  归来偶把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外禅)

  外禅内定,就是内外一如,就是禅定双修;能够禅定双修,则外禅可以影响内定,有了内定,自然就有外禅。

  禅与我们的日常生活有很密切的关系,从禅的名称即可看出。例如:禅食、禅衣、禅床、禅座、禅味、禅话、禅房、禅悦、禅喜、禅友、禅光、禅用、禅心等。

  因此,人间社会里,那里没有禅?禅不止是打坐闭眼,禅是无所不在的;禅,不是供我们谈论研究的,禅是改善我们生活的。有了禅,就富有三千大千世界;有了禅,就能生活。禅可以当饭吃,禅也能当衣服穿,例如有名的大梅法常禅师说:“一池荷叶衣无尽,数株松花食有余。”禅者栖身心于大千世界,树木蔬食都可以裹腹;禅师们和大自然结合在一起,随缘放旷,任运逍遥,禅,就是一个“自然”。

  禅,也有禅的味道,正如茶叶有茶叶的味道。又如我们的人生,有的人说,人生就好象是喝茶,有的人喝的茶感到好涩,有的好苦,有的好甜、好甘!人生也是一样,有的人觉得人生很快乐,有的人觉得人生很苦恼,有的人觉得人生的滋味是苦涩的。假如参禅的人有了禅,就等于会喝茶的人,他所感受的茶味不一样,是甜的、是甘的。

  禅之于参禅的人,禅,是我们的床,是我们的房子。因此,禅师们“日中一食,树下一宿”,大千世界一禅床,大地山河都可以随遇而安。

  禅是光明,可以照耀自己;禅是般若智能,可以光大自己。禅是一个朋友,在禅的里面,天下都是有缘人,一切诸佛菩萨、大地众生,都是我们的眷属。禅是我们的行为,是我们的活用,有了禅的人,所谓“生公说法,顽石点头”。像过去的禅师们,“一钵千家饭,孤僧万里游”,有了禅,“天下丛林饭似山,钵盂到处任君餐”。禅,是随缘而住,随缘生活;禅,是逍遥,是无碍,是自在。

  禅,不是标新立异,从古到今,它是不变的,穷也好,富也好,有也好,无也好,禅都是一样的。所以,有了禅,就能超越时空;在时间上,过去、现在、未来,三世一如;在空间上,东西南北,四方无别。

  参禅,主要的要把禅活用起来。在我们的生活里,如果能把禅活用的话,那就是我们的灵巧,我们的智能。我们的生活中如果能有禅、有智能,所谓“平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人生的味道就不一样了。

  有一天,仙崖禅师到外面去教化众生,经过一条街,看到一对夫妻在吵架。太太骂丈夫:“你一点都不像个男人,没出息!”

  先生气冲冲的恐吓:“你再讲!你再讲!再讲我就打你!”

  “你打!你打!你就是不像个男人!”

  先生一个箭步冲上去,拍!一个耳光打下去。仙崖禅师忽然高声叫喊:“来看喔!来看喔!看斗鸡要钱,斗蟋蟀要买门票,斗牛斗狗都要票。来看喔!免费欣赏斗人喔!”

  这一喊,惊动了半条街的路人,大家纷纷好奇的围拢来看。那夫妻两个就吵得更凶了,先生跳脚大骂:“你再说!你再说!再说我就杀了你!”

  太太狠狠破口大骂:“你杀!你杀!我就是骂你不像个男人!”

  仙崖禅师更是大声叫喊:“唉哟!愈来愈精彩了,现在要杀人了,要杀人了!”

  看热闹的人群中,终于有人忍耐不住,回过头来就对仙崖禅师说:“喂!和尚!人家夫妻吵架,关你甚么事?你在这里幸灾乐祸地大声鬼叫。”

  仙崖禅师说:“怎么不关我的事情?你没听他们说要杀人,杀了人以后,他要找和尚替他念经,替他超度,那我不就有红包拿了吗?怎么说不关我的事?”

  那个人一听,“真是岂有此理!为了念经,为了拿红包,人家夫妻吵架,你却在这里幸灾乐祸。”于是就和仙崖禅师吵了起来,愈吵愈激烈,很多人都朝这边围过来,那对夫妻不知不觉也停止了吵架,一起过来看热闹。

  仙崖禅师看他们夫妻不吵架了,就对他们开示说:“做夫妻,两姓和好,结为一体,应该要好好地互相敬爱,不要吵架。你们看,再厚的冰块,太阳出来也会溶化;再生硬的饭菜,用火去烧也会煮熟。夫妻彼此要像太阳,温暖对方,要像一把火,成熟对方。希望你们以后要互敬互爱才好。”

  仙崖禅师是真正能把禅活用在生活里的禅者,他的嬉笑漫骂都能解决问题,他的三言两语就能把世俗的男女声色净化。所以,有了禅用,这就是平常心,所谓“最平常事最神奇,说出玄恐人不知,好笑纷纷求道者,意中疑是又疑非”。所以,我们不必疑惑,不必分别,不必拣择,不必把禅定的体和用分开,定是体,禅是用,体用一如,禅定一致,这就是外禅内定。

  十、今日禅者的毛病在那里?

  禅,可以开拓我们的心灵,启发我们的智能,引导我们进入更超脱的自由世界;但是如果参禅不得法,也会成为禅病。

  参禅,并非一定要出家,在家也可以参禅。历史上,如裴休宰相、庞蕴居士、王阳明、苏东坡等,都是在家的大禅匠。

  参禅,也不一定要在寺庙、禅堂或佛殿里才可以参禅。虽然唐朝的马祖道一禅师创建丛林,百丈怀海禅师建立清规,为禅宗立下了千秋万代的规范;但是真正的禅者,不一定要在丛林里,也不拘于甚么法定规章,只要在山林树下,就可以参禅,乃至河川水边,也可以参禅。在家信徒在自己家中的客厅里、地板上、床铺上、沙发上,只要有一个位置能坐下来,就可以参禅。平时出门在外,利用搭机、行船、乘车时,也可以参禅。禅,不是从外在的坐相来看;禅,主要的是从心里来净化,来升华,来参透,来悟道。

  现在一般禅者的毛病究竟在那里呢?举例说,大家墨守公案禅,讲来讲去,搬来搬去,就是过去禅师们留下来的公案。所以,过去在大陆 江 苏扬州高旻寺的禅堂里,有一个规矩,不准许讲公案,就是怕禅者被公案左右,被公案迷惑了,找不到禅的真正意义。

  公案怎么成为禅病呢?过去有甲乙两个寺院,寺院的师父每天早晨都会派一个沙弥到市场去买菜。甲寺院的沙弥比较灵巧,乙寺院的沙弥比较笨拙。有一天,两个沙弥在路上遇到了,乙寺院的沙弥就问甲寺院的沙弥:“喂!你今天要到那里?”

  甲寺院的沙弥回答:“我的腿走到那里,我就到那里去。”

  乙寺院的沙弥一听,不知道如何再继续问,回去就把事情告诉师父、师父一听,说:“你好笨喔!当他说『腿走到那里,我就走到那里』,你可以再问他一句:『假如腿不走了,你要到那里去呢?』”

  乙寺院的沙弥说:“喔!原来这样子!”第二天,遇到甲寺院的沙弥,他蛮有信心的问道:“你今天要到那里去?”

  甲寺院的沙弥口气改变了,回答说:“风吹到那里,我就到那里去。”

  回答的话一变,乙寺院的沙弥不知道怎么回答,回去又把这件事情报告师父,师父听了以后,又说:“你好笨喔!当他回答『风吹到那里,就到那里』,你可以再问他:『假如风不吹了,你要到那里去呢?』”

  乙寺院的沙弥说:“喔!原来是这样!”

  第三天,在路上又遇上甲寺院的沙弥,他又再问:“喂!你今天要到那里去?”

  甲寺院的沙弥回答说:“我要上市场买菜。”乙寺院的沙弥又不知道怎么回答。

  话,从侧面来讲,你也不能体悟了解,从正面上来说,你也不能直下承当。所以,光从口头上来论禅,不从心里上去觉悟,像这种公案是不能悟道的。

  公案禅是一种禅病,口头禅也是禅玻口头禅是禅学,是禅的学问,不是禅宗,不是禅行。口头禅只是学了一些禅门的术语、禅门的掌故,搬来弄去,是没有用的。

  还有一种禅病,就是鹦鹉禅。看到过去的师父怎么样,我就怎么样,依样画葫芦,鹦鹉学话,不知其义,那也是一种禅玻。

  禅是甚么?禅不是随便的胡 言乱语;我们不要以为禅师们讲话颠三倒四,在颠倒里面有他的顺序。也不要以为禅师们的话自相矛盾,在矛盾的里面,有他的统一性。禅,就好象是哑巴吃蜜,甜味点滴在心头,你只有体会,而不能言传。所以憨山德清禅师这样说过:“一身独坐似枯禅,扑尽寒灰何不燃?忽听楼顶钟鼓响,一声清韵满霜天。”禅,尤其不能形成野狐禅,不能变成枯木禅,枯木要让它能遇到春风,能生发,也就是不要让禅停滞,成为枯木死灰。

  现在的人参禅,有时是为了保健,为了健康。禅,用来做为健康之道,当然无可厚非,可是,身体总有老病死;身体在无限的时间里,总有它的岁月、年限。而禅是永恒的,不应该只是把它用在健康上面。当然,我们平常每天生活忙碌,能够坐个十分钟、二十分钟,不但能消除身体上的疲劳,还可以澄心静虑,让你有再奋发的精神。不过,禅的重要意义,还是明心见性,不能光用口头谈说,用公案叙述,用身体枯坐,这许多所谓话头禅、枯木禅、健身禅、鹦鹉禅,这都是一种禅玻。

  说到禅病,有的人以为禅没有甚么形式,没有甚么规则,可以信口开河,可以随手拈来,其实这是错误的见解。有名的禅宗公案“野狐禅”,就是叙述过去有一个人问一位禅师:“假如一个人有了不当的行为,会不会有业报?会不会有因果?”

  禅师信口回答:“不落因果。”

  不落因果,就是不会堕落到因果里面,就等于不受因果的制裁,这是不合乎佛法的。所以,他这一字之差,五百世堕落为野狐身,后来遇到百丈禅师,向禅师求一句转语,百丈禅师教以“不昧因果”,也就是无论甚么好坏都不离因果,终于帮助他脱离野狐身。所以,禅是不能随便乱说的。

  禅,也不能用分别心去参。过去有一位归宗禅师,想去学五味禅,体会甚么叫外道禅、凡夫禅、小乘禅、大乘禅、最上乘禅。其实,禅本来是不应该有分别、有次第的,学禅最好是学一味禅,所谓“百川流入大海,同一咸味”,江 、河、溪水流到大海,都是同一咸味。世间上无论甚么东西,在禅里面是不可说,不可分别的。

  有人问闲闻和尚:“禅有禅病,究竟甚么是禅病呢?”

  闲闻和尚有一个很精辟的见解,就回答说:“衲子因禅致病的很多。”意思是说,有的禅师没有经过禅学的专家指导,参禅就容易出毛玻病在那里呢?有的病在耳目,他以为禅是耳朵听,眼睛看,所谓“扬眉瞬目都是禅”。其实,有时候扬眉瞬目也会成为病,因为,禅不是猜谜语,不能似是而非的猜想。有的人病在口舌,以为胡 言乱语,随便乱说,大声吼吼就是禅,这是错的,禅不是随便乱说的。有的人病在手足,以为进退、指东画西都是禅,其实都不是。所以,过去曾经有弟子问云门禅师:“假如有一个人,他眼睛瞎了,耳朵聋了,口又哑了,可以参禅吗?”

  云门禅师即刻呵斥:“既来请益,为何见而不拜?”

  弟子赶忙就地一拜,刚抬起头,云门禅师挥起拄杖就打。弟子大惊,向后急退,云门禅师哈哈大笑道:“你没有瞎嘛!不要怕,来!你到前面来。”

  弟子惊魂甫定,依言向前走了两步。云门又笑道:“你听得到,没有聋呀!”举起拂尘,“你会吗?”

  弟子应声说:“不会!”

  云门禅师又哈哈大笑道:“咦!你不是哑巴嘛!”

  其实,就算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聋子、瞎子、哑巴,只要有心,禅在心里,禅不是用眼、口、耳来学的。

  但是,也有参禅的人病在心;心里有了分别、计较,就是玻真实的禅,所谓“穷寻究妙,超离于一切境界”,这才是禅。所以,禅非坐卧、非言说、非文字;禅,穷诸内心,心地一明,大地山河,森罗万象,都在我心中。我即宇宙,宇宙即我,到那个时候,再也没甚么可以滞目成病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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