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法有无自性问题

  诸法有无自性问题

  ──三十年六月在汉藏教院讲──

  一 略示二 小乘的有无自性说三 空宗的有无自性说四 唯识宗的有无自性说五 中国佛学的圆中自性说

  一、略示

  对这有无自性问题的研究,首先要探讨这“自性”能诠名下的所诠的意义是什么?我们可以发现到经论中的“自性”,有著许多不同的解释,所以现在先统摄其要义,绘列一表,再来逐条说明。

  (离言无自相性) 各独定实但由现行意言分别──遍计执性──离 识──有为恒实亦由虚妄分别习气┐

  (离言有自相性)├─依他起性──不离识──有为现实┐亦有离执因缘变事┘ ├世俗┐

  (离言有无相性) 无为真常┘ ├清辩离执净智所显真理──圆成实性──不离识──胜义皆空───┤

  (即有真空即空妙有圆中性) 不离识──诸法假名─世俗┘月称

  二、小乘的有无自性说

  佛法中有一概加以破斥的自性,这就是表中的一各独定实一性──诸法各自独立固定不变的之实在性。如数论师说的神我,胜论师实句义中的我等九法,都是一一有情具有的各自独立不变性的实体。又如各种神教,说在宇宙万有发生之前,有一独立固定的神来创造一切,其所创造的万物,虽是无常变灭,然消灭后仍然有永远不变固定独立的神之实体。主张有这各独定实自性的,不问他指的是创造神、是实体、是神我,都同样的违反了宇宙人生是因缘生灭的最高法则。圣教与现实,都证明了万有的生起和存在,都必须具足多种的条件(因缘),随条件的和合而生存,亦须条件的离散而毁灭,宇宙间绝对找不到一件单独存在固定不变的事物。这是宇宙人生的最高法则,也是佛法中最基本最重要的理论,上至三乘圣法,下及人天业果之所共同依据的。可是外道所计执的各独定实自性,决不是因缘和合生灭相续的。它与佛法的缘起真理,正站在不相容的对立地位,所以佛法中不问大乘小乘各宗各派。都一致的破斥这各独定实的自性为邪执;同时、最低限度也要破斥这种自性,才能够建树缘起真理的法幢。因为佛法普遍否认这种自性,所以都说空“无自性”。

  其次说到“有为恒实”的自性,这如一切有部所讲的“一切法”,原包括有为无为二类,无为法留待下面再说,且先讲明有为法。有部说有为法是三世永恒实有的;但既落于三世的迁流变易、虽说“恒实”,还是有因缘生灭的。就在这因缘所生的有为法中,分析出最基本单纯的法,如俱舍的七十二法,认为是三世恒实的法;而现见现知的宇宙万有,无不是由这种种基本单纯的原素组合而成。这基本的原素,在现在固然是实有的;过去虽已过去,但还是实有的;未来虽尚未来,也同样是实有的。有为法既是三世恒实,当然有自性。但由这基本有为法组合成功的有情身器等,则是假合无自性的。又如犊子部所计我法实有的思想,也可摄属于这“有为恒实”内。他们说的五法藏(过去法藏、现在法藏、未来法藏、无为法藏、不可说藏)除了不可说我之外,其他的教义和有部相同。而这不可说藏的我,非即五蕴、非离五蕴,也还不能离开众法的关系而单独存在,所以与他部派所说的假我仍然差不多,不过名字不同罢了。他既说有过去现在未来的三法藏,当然也是主张有为法有“恒实”自性的。这有部──或犊子部所说的基本单纯的有为法,虽是恒续实存的,但还是因缘和合生灭的有为法,与外道所计执的各独定实自性,迥然不同。

  另有主张“有为现实”的小乘部派说:在有为法中,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未来的还没有来临,都是无自体而依现在法假立的;唯有摆在眼前的现在法才实有体性。经量部师就是这种思想的代表者(大乘宗派中也有这样主张的)。还有现通假实论者,或说五蕴是假,处界实有;或蕴处假立,唯界是实等。其实、这不过是认为实性的部份有彼此通局的不同,而其过未无体,唯现在可以有体的大前提,则无不同。所以、过去未来的法是假立而无自性的,现在世的有为法才是实有的自性。

  其次说到“无为真常”的自性,无为是一切有为法的普遍真理,所以是常住不变的;小乘各部派分三种或九种。因是真而不妄、常而不变的理性,所以就在这真常的意义上说有自性。奘傅小乘六宗裹俗妄真实宗的说出世部等,谓一切有为世俗法都是虚妄无性,无为胜义才是真实常住的,就属这种。无为法虽系常遍真实,但祗是遍通一切有为法的理性,或遣除一切有为有漏所证的常住涅槃;与各独定实的自性绝不相同。部派佛教中,经量部等虽说现前可以见闲觉知到的有为法才是实有;无为法既非见闻觉知之所能得,实际上是没有的,所以祇是言说上的假施设;但在观行实践上,由择灭杂染所证得的涅槃,是任何部派也不否认其真常性的。所以这“无为真常”的自性,可说是各部派所共同承认的。

  在小乘六宗里有叫诸法但名宗的,他们说:一切诸法,但有假名,都无实礼。上面说的各部派中,有的主张有为无为俱实;有的主张无为是实,有为是假;又有的主张有为是实,无为是假;在他们的互相诤辩中,这诸法但名宗起而总合双方所说的假义,进一步的说:一切诸法不问有为无为,都是假名,没有实在的。凡圣教所说的,世间所见的,表面上虽似有其事其物,然究其实质,则都虚妄而毫无所有;甚至涅槃菩提等,也无非是假立的名字而已,所以都无自性。这种思想的提倡者,是说假部。

  从有为恒实到诸法假名,是小乘部派佛教中对于有无自性问题的不同说法。在这里、各派的意见虽大有出入,但对于否认“各独定实自性”,还是一致的主张。

  三、空宗的有无自性说

  现在再来探讨大乘空宗对这有无自性问题的解说。

  初期空宗的龙树、提婆、在所造的中、百论里,大致是以最彻底的诸法缘起为出发,以明毕竟皆空无自性。所以中观论开首即说:“不生亦不灭,不断亦不常,不一亦不异,不来亦不出,佛说缘起法,善灭诸戏论”。这便是说明世间出世间一切法,彻底都是缘起的空无自性,所以同时也都是空无自性的缘起。

  龙树、提娑的根本宗义,大概如此。但是后期的中观论师,展转传承,对于原论的解释,意见不无出入。其中最著名的,是流传中国和西藏的清辨派,及单传于西藏的月称派。在胜义谛上看,不问有为无为,毕竟都是空无自性的,这一“胜义皆空”义,是二派共同的,没有异义。但二派在世俗谛上的见解,则有很大的诤辩。清辨认世俗可是实有的,其主张和“有为现实”“无为真常”相近。月称则谓:在世俗谛上说,诸法也都只是假名而已,没有实事,故与“诸法但名”相近。月称的说法,与中论“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亦名为假名”的文句,均相吻合。

  这两派的思想,在言诠上看,胜义谛上虽同说皆空,而世俗谛上则清辨谓实有自性,月称说假无自性,很不相同。然若仔细考究其含义,月称虽说世俗诸法者是假名无自性,然在假名中并不否认世出世间的业果染净诸法,不但不否认,而且以有空义故,才能成立四谛三宝等诸缘起法。缘起的三宝、四谛诸法,固然都是假名空无自性的,但说为假名并不是拨无染净善恶因果差别的成立。在这意义上说,清辨所说之有,也就是因缘生起的缘起有。这缘起有,一面是无自性故空;一面是因缘生故有。由是考究,世俗谛上月称所说的假名,与清辨说的实有,不过名词上的差别而已。考其含义,月称的假名,既不曾拨无染净因果,不但与清辨所说的俗有一样,甚或进一步可与小乘一切有部所说的“有”相接近。所以现在西藏黄教的所宗固为月称空义,但他们所用以说明世出世间的假名诸法,反而是引用俱舍论。所以、名句的应用虽有巧拙不同而意趣并非甚远。总之、空宗的要义,诸法皆缘起无自性。在二谛上说,胜义都是空无自性,世俗则或说但是假名,或说可有自性。

  四、唯识宗的有无自性说

  在广泛的唯识学中,派别相当复杂,意见也很不一致。这里且以中国向来所传的无著、世亲、护法、玄奘的唯识义为依据。以唯识宗的立场来观察诸法,首先要说明的是遍计执、依他起、圆成实三性,三性的范围,也有广狭不同。遍计执的构成,有能遍计、所遍计与遍计所执相;现在不是说的能遍计心与所遍计法,而是指的遍计所执之妄相。这狭义的遍计所执性最明显的意义,是但由现行的意识名言分别,计无为有,计有为无,周遍地颠倒执著,所以叫做遍计所执性,依他起性的正义,就是缘起法,所以古来也有译作“缘起性”的;依他众缘和合生起的诸法,叫“依他起性”。圆成实性,狭义说:即于一切法所显的本来普遍常住的圆满成就真实性,所谓诸法胜义的真如是。这是唯识宗正确的三性义。这三性中,依他起的范围最广;假使作另一种的说法,无始虚妄分别习气也摄在遍计性中,则扩大了遍计,连杂染依他也包括在内了。又把一切离颠倒的清净缘起法(净分依他)也摄于圆成实性中,那么,依他起性的范围便很狭小,或竟没有了。虽有这第二种的说法,但唯识宗三性的标准义,还是以众缘生起为依他起性。

  遍计执性,但由现行意言分别所起(现行意言分别之法,不一定都是遍计执性,但遍计执性,必定都是现行意言分别所起的),如非有计执为有,世间现量不可得,出世净智现量亦不可得,只是意言增益有的。这里面有许多颇难辨别,如现前的桌子,在现见现觉中,只是黑色方形和坚触,并无桌子,桌子乃由意言增益起的名相;可是人们的习惯,都以为亲自见到觉到的,所以实有桌子。这种意言增益起的,虽很难了知,但还有一些很明显的,如龟毛兔角等,完全是名言增益而起。在名字上龟毛不是兔角,兔角不是龟毛,虽有差别,但离开名言之外,则世间见觉、出世净智,都不能证有,很容易的辨明它只是意言分别上所有的。由这明显的龟毛兔角之唯名言有,也就可以例知上来所说的桌子房子等,也唯是名言分别有的了。遍计执性无不是名言假立的,离名言之外没有自相,所以说他无自性。

  依他起性,有一分是由无始虚妄习气现起的杂染法。这染分依他,不但由现行意言分别现起,同时也要由无始虚妄习气的内因才生起。三界中的一切有为法、无不是由无始以来虚妄分别之熏习于内识中,现在成熟才现起的、它与唯是独头意识上意言分别现起的不同;如有些有情,意识不发达,没有名言所起的分别,但还是有它的根身器界的识境。又如二禅以上的诸天,六识寻伺完全不起,当然没有意言分别,可是由不动业所感身器,还有他的定中境界。遍计所执,则完全是依托名言的,离了意言亳无所有;这染分依他,则亦托过去的分别习气为生起之因。例如龟毛兔角与翳华梦境,虽同是虚幻,但龟毛兔角只在意言分别上有,离言无别自相;翳华则依眼病而幻现,眼病未愈,翳华不会消灭;梦境因睡眠心生起,睡眠心未息,梦境也不能没有。染分依他也是这样,无始来虚妄分别习气没有断除,是无法使他不现起的。离现行意言之外,还是有世间现量的自相,所以说他有自性。

  依他起中,亦有离执因缘变事的清净分。由出离烦恼所知二障和我法二执的无漏因缘所变起的清净依他起法,如报化身土、四智菩提等是。这些既是因缘所起。所以也是依他起法;离开名言,还是有净智现量的自相,所以说他有自性。

  圆成实性,是离执净智所显的真理,不是名言所假立的;虽在悟他方便上也可以有名字的安立,但它“无有相状差别”。这无相状差别的真实性,是由“无分别智”证明的,所以说“离言有无相性”。由此应知,唯识宗说依圆有性,遍计无性,是依离言有体无体说的,如定执离言无体,则必拨无染净因果,落于损减执无疑。

  唯识的“识”,以标准的唯识宗义看,是属依他起性众缘所生的;若离开依他起性谈识,则将超越唯识宗的思想范围,走入他宗的思想体系。识、有能了别转变一切法的雄力,是依他起法中最殊胜最主要的法;所以唯识宗看一切法,或可离言而有,但决不可离识而有。凡执离识而有的,都是遍计所执,不问你有的是真如,是涅槃,是胜义谛,只要执为离识之外的,都落于遍计执。所以从外道所计的各独定实性,乃至大小乘说离识以外的有为无为法,都是遍计。甚至说离识之外有实空、实心,也还是遍计。诸法但名宗所说的“名”,大致都承涊 是不离识的,所以没有离识的遍计执成分。

  在西洋哲学里,有唯实论和唯名论。有的主张诸法的共相──观念或概念──普遍恒常,所以是真实的。他们以为事实上的桌子等,时间过久就要坏灭,空间则唯局一处,所以反是虚假;但桌子的名义──共相──倒是遍一切处一切时而真实的。所以叫做唯实论。反对唯实论的说;共相不可见闻,唯名无实,所以叫做唯名论。唯实论不免执名为实的遍计增益执;唯名论多少已走近不离识的途径。

  在不离识中看一切法,有为现实,离言有自相性,是依他起。无为真常与胜义皆空,离言有无相性,是圆成实。

  诸法假名,谓一切法都是现行意识上的名言分别,所以摄属遍计执性。然广义的如月称说世间根量,没有离了无始来虚妄分别习气的,所以都是假名,则此假名不但是现行意言分别,世包括了无始虚妄分别习气。最少可以通染分依他,甚至可以成立诸法“唯名论”,或“唯遍计执论”了。

  总之、唯识宗是以可离言不可离识来说明诸法或有自性或无自性的。空宗是以可离识不可离缘来说明诸法都无自性的。然“识”也是缘起法,以缘起义说“识”也空无自性,是亳无问题的;但不可离缘的法,是否都不可离识,或不可离假名,则不无问题。所以、各宗普遍所无的是各独定实自性,其余则有为、无为、胜义、世俗,有种种说法的不同。

  五、中国佛学的圆中自性说

  最后说到“即有真空即空妙有”的圆中性。中国佛典上常用“自性”一名,如六祖说:“明本自心,见本自性”;“何期自性本来清净?何期自性能生万法?何期自性本不动摇?何期自性本不生灭”?昔作曹溪禅的新击节,曾特拈“自性”而加以发挥。永嘉禅师说:“本来自性天真佛”。天台家在四弘誓愿后加四句说:“自性众生誓愿度……自性佛道誓愿成”。这些,举不胜举,极力讲自性,极力称扬自性,是中国佛学的特点。但到底这自性是什么意义?和空宗等所斥为无的自性是不是相同呢?

  当然是不同的!应晓得:离执净智所显胜意,因是离执,所以是空;净智所显胜义,则又是有。究竟真空就是妙有,遍常妙有就是真空。即有之空才是真空,则离有之空是顽空;即空之有才是妙有,则离空之有是妄有。凡是“有”者,皆性空缘起之有,微妙清净明彻之有;若一法不空,即不成妙有。凡是“空”者,皆缘起性空之空,真常圆满成就之空;若一法不有,即不成真空。这非妄有、非顽空、即真空、即妙有之如实义,无以名之,假名曰“圆中性”。举例说:如一株芭蕉,托于根种、水土、日光、空气的众缘而宛然生长;根种水土等因缘法也同样的需要依托众缘,从这展转依托的众缘上,求其边际不可得。就宛然的蕉相,层层剥完,求其中坚不可得。就根种之展转托于根种,向前推其开始时不可得,芭蕉复生芭蕉,向后推其终尽处不可得,所以是无边无中无始无终的。然后后当起,就从此开始;前前已尽,就至此为终。穷极众缘,即此是边际。现成宛然,即此是其中坚。所以即始即终即边即中的。无边无中无始无终。故毕竟皆空。即始即终即边即中,故统一切有。一芭蕉如此,一人、一芥、一色、一香、一微尘、一恒星、一毛孔、一念心、亦莫不如此。这圆中性,要到正智如如恒时相应的佛果正觉境界才能毕现。它是一切法的本来面目,其实普遍恒常本自如是,无庸上帝天神等之造作,所以叫做“自性”的。

  这个自性本来就是没有一点儿离开一切法而单独存在的,所以就任何一法要想求得其独存的自性,终是毕竟空无的。而毕竟空无独存自性的任何一法,又莫不周遍一切法,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一切法为一法的现起之缘,一法即属一切法,离一切法无此法,故一一都是空,空到彻底空。而由众缘现起的这一法,遍入一切法,为一切法生起之缘,故具足一切有,有到彻底有。一摄一切,一切摄一,一一法即是法界全体,故又法法具足而统一切法性。所以天台家常说:“一色一香,无非中道,随拈一法,皆是法界”。因为每一法都是统一切法的,所以随便拈起一法。小至一色一香,无非都是全法界。或问古禅德“如何是佛”?答:“砖头瓦块”。又说:“扑落非他物,纵横不是尘,山河及大地,全露法王身”。法法都是统一切法牲,则法法莫不周圆,所以“拈一茎草”可以“作丈六金身”,“拈丈六金身”也可以“作一茎草”,甚至“青州牛吃草,益州马腹胀,天下觅医人,灸猪左膊上”。这统一切法性,有如海水,虽然后浪推前浪,波涛层出不穷;然皆不离海水的一味性;海水虽一味,仍不妨万波起落。天台家说:“真谛泯一切法,俗谛立一切法,中谛统一切法”,统一切法的中谛,就是这意义。贤首家说的事事无碍法界,也就是这意义。

  这统一切法性,原是佛果智境的事事无碍法界全体性。但法法统一切法,则不妨在佛而佛,在人而人。所以通俗点说,不妨叫它做宇宙性;切近点说,也就是人生性;再切近说,就是当人自心性。所谓现前介尔一念心起,无不具足百界千如三千性相。虽不可得,而遍一切法;虽充塞法界,而无所有。所以达磨说:“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六祖说:“明自本心,见自本性”。当前的这一念心,就是即有真空即空妙有的圆中法界性,也就是本来的天真佛;成佛不必外求。当人即是。

  在佛的智境上说,凡夫确皆本来是佛,在修证的事实上也确实见性即是成佛;但因现行意识的颠倒分别,和无始虚妄习气的重重障执,明见现前一念自心的本性,却不是容易的。所以必须要破除重重的执障,扫尽无始的妄习;那末、必须修习种种方便解行,上来所说的小乘大乘各种有无自性的理观,又都是不可偏废了。所以有人问禅德:“如何是佛”? 答曰:“即汝是佛”!进问:“如何保任”?答以“一翳在目,空华乱坠”。虚妄虽本明净,但要除尽目中的翳病,必须假借种种方便。所以佛说的一切法门,若能适应当机,无不是治病的妙药。虽然遍一切法皆是圆中性,又不妨层层破斥,重重融摄。

  从这圆中性去探究,我们可以发现到台、贤、禅、净佛教的两个特点:一、在理趣上,从即有真空即空妙有的圆中性,阐明一一法莫不是统一切法的“法界全体性”,本来圆满,无欠无余。虽台、贤、禅、净各宗教义有多少的不同,而这一点却是大家共同主张的。二、在行门上,从统一切法的现前一念心成为“摄归自心性”,所以在用功修行时,都从现前一念心为著手处。禅宗的直指人心;天台的一念心上观百界千如三千性相,华严的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净土的执持名号一心不乱等,都是从现前的一念心上去彻观一切,修证一切。不过后来因为他们专集中在统一切法性的圆解,与摄归自心性的妙行,缺于研修其他一切方便,遂由疏略而渐落孤陋。

  要明究竟的真理,可以说“从当人一念心彻见统一切法法界性”便得;在犹未成就一切福德资粮,没有修集一切解行方便以前,是做不到的。所以我们须一方面举扬中国佛法的特胜点,一方面为对治现行意言分别,无始虚妄习气,要修习种种教理行门的方便,方可以本末融贯,妙契圆中。

  因讨论诸法有无自性问题,发现中国佛学的高唱“自性”,乃说为圆中的统一切法性,和摄归自心性的两特点,特别的拈提出来。

  (演培、妙钦、文慧合记)(见海刊二十二卷十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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