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辽沪事件为中日策安危

  因辽沪事件为中日策安危

  ──二十一年三月作──

  辽沪事件,若论理争气,则中国之理直气壮,自无待言。盖辽、吉、黑、热,以及沿淞、沪一带诸地,固万国所公认为中国之领土者,日本横以其海陆空军之武力,用不宣而战之行动,作如寇而袭之侵占,破坏中国政治与领土之完整,使国联犹有公理,固应群起加以相当之惩裁,使中国获伸民气,尤应协同施以尽命之抗击。然而国联脆弱,美、俄既未加入,英、法、意诸强本唯为自图私利,自保优势,勉相联合而虚与敷衍,其余弱小诸国,祇为诸强之应声虫,纵令仗义执言,亦不生如何效力。初无桓文一匡天下之雄,焉来朱郭侧抱不平之侠!所以顺风转柁则有之,而扶弱抑强则不可期也。况乎我国空海缺防御工具,门户洞开,将帅阋兄弟之墙,腹心欠健。党敌对党治存互挤之斗争,国民赴国难无全体之组织,兼以工业、经济、交通等事事待建设之际,天灾叠乘,民窘已极,遍地萑苻,盈野饿殍,茫茫禹甸,哀哀华裔,闻笳鼓而涕陨,睹磷骨以心伤!布长久抗抵之阵,张延宕交涉之网,纵可令敌人不得逞其志而终获最后之胜利,其如国土日蹙,民生日悴,将先受非常之艰苦与不可思议之惨痛何!为此禀先圣之仁爱,纾我佛之慈悲,冀黄种民族之危而复安,东亚文化之衰而复盛,舍论理争气而为我同洲同种同文之中、日国民,一权衡其利害,期能出于相让而复归和好,进为互助而协谋振兴也。

  兹请先言战则必致两败俱伤之祸害:夫日本军事准备、外交运用之优越,国际地位、民间力量之隆盛,加以近占辽、沪,挟利器之威,张长驱之势,似足吞服中国全部,更何论仅利用傀儡以割据东北四省,并制止华民经济绝交之反抗,以恢复中国沿海沿江市场之工商旧状哉?然日本若循最近对中国之行动而进展,逼之过甚,毫不为中国留一些之体面,为华民存一线之生机,则试思以地大、人众、怨气蓬勃之中国民族,又岂为日本所能完全压灭!势必出于长期之经济绝交,武力抵抗,且利其交通不便,使新战器失其效用,兵连祸结,相持不下。而日本为后起之工业国,粮食材料既多仰给中国,且环顾全球,亦更无销售日本商品之市场,纵令占用辽、吉、黑、热之区域,在一二十年内亦尚为垫本多而收利少之时代,纵令寇扰中国沿海沿江之区域,虽足以苦我国民,同时、亦令日本与各国之工商业咸归于尽。近代强大之海陆空军,全仗工商业礼富之经济力以为支持;日本今同在工商凋零、经济恐慌之期间,又倾其常备之强半海陆空军以远劳中国,耗费之繁,半年一载之后,兵力亦势必随经济力而蹶竭。况乎日本此次之侵掠中国,与前次之战华、战俄迥异:前为抵抗而发愤自强,故国民极为奋兴而一致;今则仅为一部份军政财阀侵掠欲望所驱使,民心早不和顺,虽藉万世一系之帝统以为维系,而近来民气嚣张,赤化滋蔓,若战事稍挫,加以工商之失业日多,劳动之运动日增,革命何难突起!帝国因以倾覆,而军政财阀随而俱倒,亦意中事。纵无他国从而相扼,恐已求似今日中国而不获。何况日本今此侵掠中国,本为干犯众怒之举,不恤邻灾,突施强暴,尤为神人之所共愤!且撕破非战和平各公约,各国虽以日本之狡强而无可奈何,然日本外交之孤立,当亦无可讳言。且美、俄睒睒旁观,均可与中国联合而致日本之死命。美国今虽犹在劳工失业经济恐慌中,俄国今虽未渡过五年建设之难关,然中日抗战时期一长,国际形势必有变更,美、俄之不甘自弃中国市场,安肯永不出与日本争!即中国现今亦何尝不可说美国以要结同盟。若中国愿以日本在东北及各地之强夺一切权利,尽举以让之美国,则美国不难因之解决劳工失业之问题,而渡过经济恐慌之难关。更可以美国若不援助中国,则中国迫不获已,当加入第三国际,与俄国协力造成共产苏维埃之世界为要挟。美国恐德国归并第三国际,曾实行停战债,岂不能因阻止中国之赤化而出兵助华乎?美国之海空军既足制服日本而有余,中国之陆军亦必可抵抗日本之陆军,届时虽不灭亡日本,日本亦终难保持现有之地位,此固明若观火之事。日本不乏明达人士,宁可不思及之!再之、美若终不为动,则今执国政之中国国民党,由孙中山先生联俄容共而创成,与苏俄及第三国际本有渊源,苏俄赤化全球之野心,何曾稍戢?徒以实力未充,各面皆无出路,故隐忍以待。我若迫不获已,悉举而加入第三国际,中俄接壤,横亘欧亚,据全球人口土地三分之一而强,苏俄而得赤化中国,已足遂其以第三国际统一世界之素愿,宁不热烈欢迎?而首当其冲以卷入共产漩涡者,必为日本,日本其时尚能以万世一系帝国自骄乎?然此虽可祸日本而出中国之气,亦足祸中国而受制于美、俄,黄种民族,东亚文化,既从此沦亡,普天率土,皆成白种或赤种党之世界,亦非大地人类之福!故我深愿中、日国民,皆于此三致其顾虑焉。

  更请进言和则可受相得益彰之福利:以日本之海陆空军与中国之兵力联合,退则可保黄种在东亚为主人翁之地位,进则更可与驰骤世界之白人抗衡。而逐渐开发中国地中之所蕴,两国之民食可以无缺,工料可以足敷,日货亦可畅销中国市场,而中日能待以平等,日民之移耕中国,能遵守中国之移民律,则边荒诸省或亦可供日民之住殖,日本之人口问题即不难解决。日人不破坏中国政府之统一安定,则五年十年间从事建设,中国亦可由广庶而进于富强,其为国防、外交、民食、经济之福利如此。且日本曾承受中国、印度古文化与近代之欧美文化,中国有其五千年来自创之文化与承受印度、天方及近代欧美之文化,中日若能和协,以东方道德的、精神的古文化为血髓,以西方权利的、物质的新文化为骨肉,提炼融铸成为世界大同文化,免除阶级战争之流血,共享和平,则不仅东亚黄种之幸福,亦为地球人类之利益?况乎欧、美列强以英、美争霸而战,以共产主义与资本主义而战,以德法世仇、法意争权而战,不久终难免重开大战。彼时、欧强失驭,中国可收复香港等遗地,中日可援英荷属南洋群岛,及朝鲜、缅甸、暹罗、安南而成立为自由联盟国家,更由中日扶助印度、锡兰另成为联邦共和国,而以佛教为联络贯穿之总神经,此种人间之乐园,岂不即可实现?嗟乎!我同洲、同种、同文之中日国民,于此安可不深思远虑,而妄逞非理之欲,徒争可已之气,竟舍坦途而不由,甘入陷阱而不辞耶?

  夫中日和而相助之益与战而互争之损,既了如指掌,则中日固应速息战归和矣。

  然和之方法当若何?于是吾深有慨于中山先生之早亡也。盖中山先生真近代东方不易见之大英雄,能独窥其大。如陈友仁君自言其去年赴日之使命,盖无非奉行中山先生对于中日携手之遗策,痛痛快快解决中日间一切之悬案,进而订一真正共存共荣永久和好之盟约而已。中国非此不易有统一建设之时,日本亦非此无可走之平安道路。日本若能有系铃解铃之勇,即日撤兵回国,淞、沪则恢复今年一月廿八日未开战前之原状,东北则恢复去年九月十七日未发动前之原状,声明唯以同种同文进求共存共荣而出此。两国损失,中国何啻超过日本百千倍,但既和解成立,则中国之民气既平,经济亦可复交,更进为详陈利害,当可不坚阻国民党奉行中山先生中日和盟之遗策。大致中华民国须保全去年九月十七日前领土与政治之完整,而对于九月十七日前日本在中国既得之权利,予以稳妥之保障,其一切未决之悬案,则由正当外交途径而作互惠之解决,中日和约即可成立,且可由和平而进于亲善矣。所难者,特不知今之日本当局有无高视远见若中山先生之大英雄耳!此则窃有望于日本明达之士,能勇于为善,群起以促其政府作此系铃解铃之举也。

  比来默察日本之一部分军政财阀,妄谓可乘战胜中国而任情宰割,将以之断送其万世一系之帝国,使东方黄种无复自主自强之国,使曾受用华、印、欧、美文化之东亚优强民族,不免同沦灭于白人之手;而中国人民久受政祸天灾,而又横遭日本之蹂躏,河山破碎,邦国疹瘁,怨愤冲霄,群抗强暴,不遑再计成败、利钝、祸福、死生之惨苦,挺而走险,咸欲与日偕亡,致国民党虽有中山先生对于中日之遗策,无敢提商施行。在中日国民如此危若累卵之际,而一方实有平安坦途可由,余为中日国民与东亚黄种共免祸害计,为全世界人类咸享福利计,敢本我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大无畏精神,不恤受全国人民之所忿恶,大声疾呼,将系铃解铃之议陈之日本当局,孙中山先生对于中日之遗策献之中日国民。如得中日大仁大智之士,察择施行,则余虽万死亦忻乐焉!否则不归美,即归俄,恐中日非复东亚之主人矣。中华民国二十一年三月十八日。(见海刊十三卷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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