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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尊的禅修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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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释尊的禅修过程

  台湾 林崇安 教授

  一、前言

  在今日繁忙的时代,为了安详地面对起伏的人生,就要使生活与禅修结合在一起。佛法中的禅修方法,是释尊亲身体验后所传出。今日的学佛者想正确地禅修,就要先清楚地知道当年释尊的禅修过程及其教导,如此才不会盲修瞎炼。因此有关释尊的禅修经验值得仔细研究。

  本文将先分析释尊的禅修过程,而后略述他对弟子们有关禅修的教导。关于释尊的一生,散见于南北传的经藏律藏中。释尊约生于西元前五六五年,是当时北印度迦毗罗城净饭王的儿子,名为悉达多。十九岁娶妻耶输陀罗,二十九岁生子罗怙罗,同年出家,寻找灭苦之道。三十五岁成佛(约西元前五三一年),八十岁时入灭。上述依据《众圣点记》的记年,以下主要依据北传的《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破僧事》,以及南传《中部》的《萨遮迦大经》中的记载,并兼及相关的一些经典,仔细探讨释尊的禅修过程。

  二、寻找涅盘(苦的灭除)

  释尊寻找灭苦之道,先尝试当时印度的各种方法,最后自己才发现正确的中道之路,今分述如下。

  方式一:追逐世间欲乐

  1、追逐感官的今生享受 。

  释尊在家时,以太子的身份享受宫内种种五欲之乐,但是老病死之苦仍然逃避不了,所以悉达多太子知道自己必须出家,脱离现世感官之享乐。

  2、以苦行追求来生的享受

  依据《破僧事》的记载,悉达多菩萨一出家后,就接触到追求“来生快乐”的苦行,他也跟着修行,并且加倍用功:

  「菩萨即往耆阇崛山傍仙人林下。既到彼已,随彼仙众行住坐卧。见彼苦行,常翘一足至一更休,菩萨亦翘一足至二更方休。见彼苦行,五热炙身至一更休,菩萨亦五热炙身至二更方休。如是苦行皆倍于彼。仙人见已,共相议曰:此是大持行沙门。犹此缘故,名大沙门。

  尔时,菩萨问诸仙曰:“诸大仙等,如是苦行欲有何愿?”一仙报曰:“我等愿得帝释天王。”更一仙曰:“我等愿得大梵天王。”一仙又曰:“我等愿得欲界魔王。”

  菩萨尔时闻是语已,便自思念:此等仙人,天上人间轮回不绝。此是邪道,非清净道。菩萨既见仙人行垢秽道,即便弃之。」

  释尊知道追逐来生的人天欲乐,犹如火上加油,不能灭苦,因为疲于奔命,只是不断轮回受苦而已。

  方式二:深入禅定,追求平静

  释尊接着寻师,找到了歌罗罗仙和水獭仙二位老师,深入禅定,《破僧事》上说:

  「诣歌罗罗仙所。既至彼已,合掌恭敬相对而坐,问彼仙曰:“汝师是谁?我欲共学梵行。”彼仙报曰:“仁者乔答摩!我无尊者,汝欲学者,随意无碍。”菩萨问曰:“大仙得何法果?”仙人报曰:“仁者乔答摩!我得无想定。”

  菩萨闻此私作是念:罗罗信心,我亦信心;罗罗精进、有念、有善、有智,我亦有之。罗罗仙人见得如许多法、乃至无想定,如是之法我岂不得?

  尔时菩萨默然而去,念彼诸法,未得欲得,未证欲证,未见欲见。菩萨尔时独处闲林,专念此道,勤加精进。作是事已,不久之间,便得证见此法。…

  此罗罗仙,即是菩萨第一教授阿遮利耶。彼罗罗仙以菩萨智慧故,欢喜供养,亲好而住。

  菩萨尔时作如是念:今此道法者,非智慧、非证见,不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道,是垢秽道故。菩萨知已告罗罗曰:“仁者好住,我今辞去。”」

  「菩萨尔时游行山林,见水獭端正仙子(旧云郁头蓝者此误也)。即往亲近恭敬问讯,告彼仙曰:汝师是谁?我共修学。彼仙报曰:“我无尊者,汝欲修学,随意无碍。”菩萨问曰:“汝得何道?”彼仙报曰:“仁者乔答摩!我得乃至非非想定。”

  菩萨闻此私作是念:此水獭仙有信心,我亦有之。有精进、有念、有善、有智,我亦有之。彼得如是法,乃至非非想定,我岂不得?

  默然而去,念彼诸法,未得欲得,未见欲见,未证欲证。即往闲林,专修此道,勤加精进,不久之间,乃至证非想非非想定。…

  菩萨尔时作如是念:如此之道,非智慧、非正见,不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果,是垢秽道,白彼仙曰:“汝今好住,我辞而去。”

  此是菩萨第二阿遮利耶。」

  此中释尊所修的禅定,依据南传《中部》的《圣求经》、《萨遮迦大经》,以及《破僧事》的记载,从罗罗仙学到“无所有处定”,而不是“无想定”。由于“无所有处定”以及水獭仙子的“非想非非想定”,只能够压住欲贪,仍贪着禅定之乐,心未放松,不能灭苦,因此,释尊知道自己还要继续寻找灭苦之道。

  方式三:极端苦行

  释尊接着去修极端的苦行,第一类是猛烈的控制呼吸法,《破僧事》中说:

  ①「菩萨作是念已,便于树下端身而坐,以舌拄腭,两齿相合,善调气息,摄住其心,令心摧伏,压捺考责,于诸毛孔,皆悉流汗,犹如猛士,搦一弱人,拉折压捺,复恼彼情,其人当即遍体流汗。菩萨伏其身心,亦复如是。因此转加精进,曾不暂舍,得轻安身,获无障碍,调直其心,无有疑惑。菩萨如是作极苦苦、不乐苦,虽受众苦,其心犹自不能安于正定。」

  ②「尔时,菩萨复作是念:我今不如闭塞诸根,不令放逸,使不喘动,寂然而住。于是先摄其气,不令出入,由气不出故,气上冲顶,菩萨因遂顶痛,犹如力士,以诸铁嘴,斲弱人顶。菩萨尔时转加精进,不起退心。由是得轻安身,随顺所修,其心专定,无有疑惑。如是种种自强考责,忍受极苦苦、及不乐苦,于其心中曾不暂舍,而犹不得入于正定,何以故?由从多生所熏习故。」

  ③「菩萨复作是念:我今应当转加勤固,闭塞诸根,令气内拥,入于禅定。作是念已,便闭其气,不令喘息,其气复从顶下冲于耳根,气满于耳,犹如积气,聚橐袋口。受如是种种诸苦,乃至不能得入于正定,何以故?由久远时所熏习故。」

  ④「菩萨复作是念:我当倍加精进,内摄其气,令其胀满,而入禅定。闭其口鼻,令气悉断,气既不出,却下入腹,五脏皆满,其腹便胀如满橐袋。复加功用,轻安其身,随顺所修,其心专定,无有疑惑。菩萨如是受种种苦受,其心犹不入于正定,由从多时染熏习故。」

  ⑤「菩萨复作是念:我今倍加入胀满定。入此定已,拥闭其气,其气覆上冲顶,其顶结痛,犹如力士,以其绳索,勒缚系羸弱人,头顶悉皆胀满。菩萨受如是等最极苦已,乃至不能得于正定,何以故?由多时熏习故。」

  ⑥「菩萨复作是念:我今应当倍加功用,入胀满定。入其定已,其气满胀,其腹结痛,如屠牛人,以其利刀,刺于牛腹。菩萨受如是苦受,乃至不能获于正定,何以故?由多时染熏习故。」

  ⑦「菩萨复作是念:我今应当倍加精进,入胀满定。既入定已,闭塞口鼻,其气胀满周遍身体,其身盛热,犹二力士,执羸弱人,内于猛火。菩萨如是受种种苦受,乃至不得入于正定。」

  以上透过七种不同控制呼吸的方法,虽然能够得到某种身轻安、内心专注,但是不能获得“正定”。

  接着,释尊采用第二类极端的苦行,也就是断诸食饮的方法,《破僧事》中说:

  ①「菩萨复作是念:我今不如断诸食饮。…遂取小豆、大豆及牵牛子,煮汁少吃。于是,菩萨身体肢节,皆悉萎瘦无肉,如八十岁女人,肢节枯憔,菩萨羸瘦亦复如是。」

  ②「尔时,菩萨由少食故,头顶疼枯,又复酸肿,如未熟蓏子,擿去其蔓,见日萎憔,菩萨头顶亦复如是。菩萨于是转加精进,得轻安身,随所念修,受种种苦受,乃至心不能获入于正定。」

  ③「菩萨尔时以少食故,眼睛却入,犹如被人挑去,如井中见星,菩萨眼睛亦复如是。菩萨于是复倍精进,受诸苦受,乃至不获入于正定,何以故?由从多时所熏习故。」

  ④「菩萨以少食故,两胁皮骨,枯虚高下,犹三百年草屋,菩萨两胁亦复如是。菩萨尔时转倍勤念,受诸苦受,乃至心不能获入于正定,由从多时所熏习故。」

  ⑤「菩萨以少食故,脊骨羸屈,犹如箜篌,欲起则伏,欲坐仰倒,欲端腰立,上下不随,菩萨困顿乃至于是,以手摩身诸毛随落。菩萨复作是念:今我所行非正智、非正见,不能至无上菩提。…」

  ⑥「自作是念:我今应当日食一麻。虽食一麻,常为饥火之所烧逼,其身肢节转更羸瘦,为饥火不息。复日食一粳米,饥火不息。复日食一拘罗,犹还羸瘦。日食一荜豆,犹还枯憔。复日食一甘豆,犹尚枯瘦。日食一大豆,犹复困憔。 …」

  ⑦「菩萨尔时所食一麻一米,乃自念言:今为此法,非正智、非正见,不能得于无上之道,我当别修苦行,食诸秽食。复作是念:食何秽食?应取新生犊子未吃草者之所粪尿。作是念已,便取而食。虽食此物,仍令食力消尽,然后复食。…尔时,菩萨复作是念:诸有欲舍苦故,勤修诸行,我所受苦,无人超过,此非正道、非正智、非正见,非能至于无上等觉。」

  以减食的方式,虽然也可以得到轻安的感觉,但是过度的折磨身体,心未放松,也不能得到正定,不能灭苦。

  经过极端的苦行后,释尊心中自生三个未曾听过的譬喻,《破僧事》中说:

  「菩萨于是时中,不曾听闻,心中自生三种譬喻辩才。所言三者:

  一者、湿木有润,从水而出,火钻亦湿。有人远来求火,以湿火钻,钻彼湿木,欲使生火,火无出法。若有沙门婆罗门,身虽离欲,心犹爱染,耽欲耽爱、著欲处欲、悦欲伴欲,有如是等常在心中。彼诸人等,纵苦其身,受诸极苦,忍诸酸毒,受如此受,非正智、非正见,不能得于无上正道。

  二者、湿木有润,在于水边。有人远来求火,以干火钻,钻其润木,虽欲得火,火无然法。如是沙门婆罗门,身虽离欲,心犹爱染,于诸欲中,耽欲爱欲、著欲处欲、悦欲伴欲,有如是过,常在身心,纵苦其身,受于极苦,忍诸酸毒,受如此受,非正智、非正见,不能至于无上正道。

  三者、朽烂之木,无有津润,在于湿岸。有人求火,虽以火钻钻之,火无然法。如是沙门婆罗门,身虽离欲,心犹爱染,受于苦受,非正智、非正见,不能得于无上正道。」

  此处,释尊心中所生起的三个譬喻是:①湿木湿钻,②湿木干钻,③朽木钻子。此三者都不能生火,这是由于身虽离欲,心犹爱染,再多的苦行也生不起智慧之火。

  在《萨遮迦大经》中,这三个譬喻是:①水中湿木,②地上湿木,③地上干木。分别以好钻钻之,只有第三个状况才能生火。这表示身要离欲(处在地上),心也要离欲(干木),如此,不需极端的苦行就可以生起智慧之火。为了生火,首先要将湿木离水(减少感官刺激),而后使湿木变干(减少内心的贪欲),再用钻子钻木(培养出正定),就能生起智慧之火。至于极端的苦行,犹如将身体变成朽木,永远生不起智慧之火,这是释尊所悟出的道理。想通了这一点,释尊便放弃苦行,改走中道之行。

  依据《萨遮迦大经》中的记载,释尊悟出三喻后,就放弃苦行了,而《破僧事》在三喻后仍有一段减食的苦行,显然这是错简,应当移前。

  方式四:中道之行

  最后,释尊找到了走向无上正等菩提的方向,放弃苦行,《破僧事》中说:

  「菩萨复作是念:何为正道、正智、正见,得至无上正等菩提?又作是念:我自忆知,住父释迦净饭宫内,捡校田里,赡部树下而坐,舍诸不善,离欲恶法,寻伺之中,生诸寂静,得安乐喜,便获初禅。此应是道预流之行,是正智正见正等觉。我今不能善修成就,何以故?为我羸弱。然我应为随意喘息,广吃诸食,饭豆酥等,以油摩体,温汤澡浴。是时,菩萨作是念已,便开诸根,随情喘息,饮食诸味,而不禁制,涂拭沐浴,纵意而为。」

  此时,释尊已经体会到:修行不要落入欲乐与苦行二种极端,身心要放松并处在中道,培养正念正知(觉性),得到正定;以智慧看清内心痛苦的来源,才能灭除痛苦。释尊回想起小时候,曾在树下轻松地进入初禅的经验,当时的身心状况都很良好,这种定才是正定。想要得到正定,身体状况必须良好,因此,释尊恢复正常的饮食。由定生慧之道,是以良好的身心状况证得禅那,压伏欲贪,(证得初禅后便可压伏欲贪?)进而拔除色贪、无色贪,就可以脱离轮回的束缚。由此可知,使身体处在良好的状况,得到具有喜乐之“正定”,是觉悟之道所必需的。这是释尊一个非常重要的禅修体验。

  在《中部》的《苦蕴小经》中,释尊也指出:要获得欲不善法以外之喜乐,才能从“欲贪之涡”中脱出。此中值得注意的是,为了压伏“欲贪”,必须达到某程度的“定”,最低限度的正定是“未至定”,依此可以生起智慧。当然,也可以利用更深的四种禅那的正定,但是这些深定,有时会使禅修者沉迷于其宁静,反而不能生起智慧。但是释尊具足福智资粮,能自在入出四禅,因此,能利用四禅获得三明及六通,过程见下。但要拥有正定,必须先培养正念正知。

  释尊在恢复体力后,往诣菩提树时,便是具足正念正知,《佛本行集经》卷二十六——向菩提树品中说:

  「尔时,菩萨于河澡浴,食乳糜、休身体光仪,平复如本,威力自在。安祥面向菩提树。

  时作是行步,犹如往昔诸菩萨行。所谓渐渐调柔,行步意喜,来者随施,行步安住,犹如须弥山王。

  巍巍而行,无恐畏行,不浊乱行,心知足行,不急疾行,不迟缓行,不蹶失行。两足周正,不相揩行,不相逼行,不星速行,不摇身行,安隐而行,清净而行,精妙而行,无患害行。…

  于此三千大千世界,唯自一人,独尊而行。不从他学,而自证道,分明而行。欲证一切种智而行。

  正念正意,知足正行,行行而行。欲灭生老病死而行。欲趣向彼常乐我净、微妙最胜无畏之处。欲入涅槃城门而行。有如是行,菩萨而行。面正向彼菩提之树,直视而行。」

  在这段经之中,可以明显看出,释尊在体会到中道之行后,不急不缓的走向菩提树,走时轻松地知道脚在移动,内心保持安详而不散乱,具足正念正知。在持续的正念正知下,便能守戒,并得到正定,依此正定便能体证真理而成佛,释尊便是依此次第来禅修。

  三、证悟的过程

  1、日落前降魔

  依据南传经典的看法,释尊是在日落前降魔(象征着压伏自己内心的贪爱与瞋恚)。《破僧事》中也说:

  「即诣菩提树下,欲敷草坐,草自右旋。菩萨见此相已,复自念云:我于今日证觉无疑。即升金刚座,结跏趺坐,犹如龙王,端严殊胜,其心专定,口作是言:“我今于此不得尽诸漏者,不起此座。”

  魔王常法,有二种幢:一为喜幢,二为忧幢。其忧幢忽动,魔王便作是念:今者忧幢忽动,决有损害之事。便谛观察,乃见菩萨坐金刚座上。复作是念:此净饭子坐金刚座,乃至未侵我境已来,我先为其作诸障碍。作是念已,奋眉怒目,着舍那衣,化为小使者形,诣菩萨前,仓卒忙遽,告菩萨曰:“汝今云何安坐于此?劫比城中,已被提婆达多之所控握,宫人婇女皆被污辱,诸释种等已为杀戮。”

  是时,菩萨有三种罪不善寻思生:一者爱欲寻,二者杀害寻,三者毁损寻。于耶输陀罗乔比迦弥迦遮所,生爱欲寻;于提婆达多所,生杀害寻;于随从提婆达多诸释种等,生毁损寻。生此寻已,便觉察曰:我今何故生此三种罪不善寻?又便观察,知是魔王来此恼我,令我散乱。尔时,菩萨即生三种善寻:一者出离寻,二者不杀害寻,三者不毁损寻。…

  时彼魔王先有三女,姿容妖艳,皆悉殊绝:一名为贪,二名为欲,三名为爱著。种种天衣,庄严其身,令往菩萨所。至菩萨前,作诸谄曲,拟生惑乱。菩萨见已,化此三女皆成老母。即便还去。魔王见此,更增懊恼,以手支颊,谛思是事:我复云何令此净饭之子,生于障碍?即遣三十六拘胝魔兵,…或执锵戟、或执弓箭、或执钺斧、或执轮刀、或执罥索、或执斤斲,如是种种器仗来向菩萨。魔王自执弓箭,欲射菩萨。

  菩萨见已,作是思念:凡所斗诤,皆求伴侣,我今与此欲界王诤,岂不觅伴。复更思念:我今觅除障碍方便。时魔兵众,即发诸刃同击菩萨。菩萨尔时入大慈三摩地。时魔兵刃,皆变成青黄赤白杂色莲花,落菩萨左右前后。彼时,魔王复腾空中,雨诸尘土。而此尘土,变成沉檀抹香、及作诸花,堕菩萨上。魔王复于空中,放诸毒蜂、雨金刚石。净居诸天,化为叶屋以盖菩萨,毒蜂石雨皆不得损。」

  释尊在日落前,发觉自己生起爱欲寻、杀害寻、毁损寻,立刻生起相反的三种善寻:出离寻、不杀害寻、不毁损寻。在《中部》的《双想经》中,释尊在未成正觉之前,便是以“善寻”代替“不善寻”,其后才能进入四禅。在进入初禅之前所出现的魔王和魔女,不外代表内心的贪瞋习性,在禅修的未至定阶段,常会以“禅相”的形式出现。释尊最后的降魔,是以慈心化解了瞋心。

  2、证得宿命

  依据《破僧事》的记载,释尊初夜进入四禅,证得宿命通(又称宿住明),看清生命的延续不断:

  「菩萨尔时住优楼频螺聚落,于尼连禅河菩提树下坐。于妙觉分法中,常不断绝修习加行而住。于初夜分中,神境智见证通成就。所谓一中变为无量,无量中变为一。或隐或见墙壁及山,得无挂碍,如虚空中;出没大地,如游于水,地相如故;或趺坐虚空,如居大地;或游腾虚空,如鸟飞翥。日月有大威德,或复举手而扪摩之,乃至来往梵天,身皆自在。

  尔时,魔王复作是念:诸禅定中,唯声能为障碍,我应作声。即与三万六千拘胝魔鬼神等,遥吼大声。菩萨为此声故,为十二踰膳那迦覃婆树林,由此林故,不闻彼声。菩萨复作是念:我应修天耳智证通心,天及人声皆悉得闻。菩萨超过人耳,以净天耳,人非人声,若近若远,无不晓了。

  菩萨念云:魔王三万六千拘胝眷属中,彼谁于我起于恶心?我何得知?菩萨复念:我如何证他心智?即于夜中便得证悟。如于有情所发寻伺,心及心心所,欲不欲心,瞋不瞋心,痴不痴心,广不广心,息心摄心,骄慢不骄慢心,寂静不寂静心,定心不定心,散心不散心,如实了知。

  既知是已,复更念云:此魔军中从昔已来,谁是父亲、谁是母亲、谁是怨害、谁为亲友,如何得知?复更念云:我今应修宿命智,方得了悟。于夜分中,精勤存念,修宿命智,便得晓了:从昔已来种种诸事,所谓一生二生、三四五生、十生二十生、百生千生,乃至无量百千万生,一劫生、二劫生,成劫生、坏劫生,乃至无数劫生,应念了知。彼人姓某、名某,及已所生之处族姓种类,及有食噉苦乐等事,皆悉了悟。如是长命,如是久住,寿命长短,彼灭此生,所有相貌、方处种种,无量杂类,靡不尽知。」

  此处,释尊的禅修过程是依次生起:①神境智证通,②天耳智证通,③他心智证通,④宿住智证通(宿命通、宿住明)。以宿住明晓了魔军多生的生死。但是,依据《萨遮迦大经》的看法,则是释尊晓了自己本身多生的生死。这是释尊于初夜获得的第一明(宿住明)。

  3、证得天眼通

  依据《破僧事》的记载,释尊于中夜获得⑤死生智证通,此即天眼通,也就是死生明,以天眼通看清善恶因果的业力原理:

  「菩萨作念,念此魔军:谁堕恶趣,谁堕善趣,如何得知?复作是念:应以生灭智通方知是事。菩萨于中夜分修生灭智通,便得天眼清净,超越人间。以此天眼,见诸众生,死者生者、端正者丑陋者、富贵者下劣者、往善道者、往恶道者、作善业者、作恶业者,决定明了。复知一一众生,身口意业作诸恶事,诽谤圣者,或深著邪见,或作邪见业,由斯业故,从此没后,堕恶趣中;或见众生,于身口意作诸善业,恭敬贤圣,行正见,由此业故,从此没后,生善趣中,皆悉明了。」

  此处,释尊以天眼通(死生明)晓了魔军多生的善恶因果。但是依据《萨遮迦大经》的看法,则是释尊晓了自己多生的善恶因果。这是释尊于中夜获得的第二明(死生明)。

  4、证得漏尽通

  依据《破僧事》的记载,释尊后夜证得⑥漏尽通(又称漏尽明),观察十二缘起,遍知四圣谛,看清身心的实相,因而完全灭苦而成佛:

  「菩萨复作是念:一切有情,由彼欲漏、有漏、无明漏,轮转苦海,如何得免?复更念云:唯证无漏智通,能断此事。菩萨尔时为是义故,菩提树下于夜分中,常以相应修习成熟,专心于觉分法中而住,发心为证无漏智通。即于苦谛如实了知,集灭道谛亦复如是,证斯道已。于欲漏、有漏、无明漏,心得解脱。既得解脱,证诸漏尽智,我生已尽,梵行已立,应作已作,不受后有,即证菩提。」

  此处释尊以漏尽通遍知四圣谛,灭除了欲漏、有漏、无明漏而成佛,这是释尊于后夜获得的第三明(漏尽明)。《萨遮迦大经》、《马邑大经》与《双想经》的说法与此相同。以上是释尊本身以四禅获得六神通与三明的禅修体验。

  在上述的释尊禅修过程中,有几点值得注意:

  1、释尊的禅修目标,始终锁定在无上正等正觉,毫不动摇,其它皆非所愿。

  2、释尊向罗罗仙人和水獭仙人学习无所有处定和非想非非想定的禅修过程中,展现出无比的自信心和不靠外力加持的自立风格。

  3、释尊为了寻找正定,尝试不同的方式,以苦行来控制呼吸和断诸饮食都不能得到正定后,他体认到,要得到正定,必须身体状况良好。释尊终于在身心舒适下,证入四禅而得到正定。

  4、释尊得到正定后,三明及智慧便显发出来而成佛。由此可知,禅修的一大关键在于先要获得正定。

  5、释尊以身作则,指出正确的禅修是中道之行,而不是苦行。不修苦行,并不表示不须精进。为了克服五盖,必须非常的精进。

  四、开示禅修的次第

  经由释尊本身的禅修体验,他知道达到灭苦的有效过程,以及禅修的次第。因此,他开示出两种典型的禅修次第,指导弟子们分别证得俱解脱阿罗汉,和慧解脱阿罗汉的果位:

  1、培养正念正知,守护六根,得到“四禅”,生起三明及智慧,成为“俱解脱阿罗汉” 。

  例如,释尊在《长阿含经》的〈阿摩昼经〉中对阿摩昼的开示(以及在《增一阿含经》中对罗云的开示)属此:

  「比丘如是成就圣戒,得圣诸根,食知止足,初夜后夜,精进觉悟。又于昼日,若行若坐,常念一心,除众阴盖。彼于初夜,若行若坐,常念一心,除众阴盖,乃至中夜偃右胁而卧。念当时起,系想在明,心无错乱。至于后夜,便起思惟,若行若坐,常念一心,除众阴盖。

  云何比丘念无错乱?如是比丘内身身观,精勤不懈,忆念不忘,除世贪忧,外身身观,内外身身观,精勤不懈,忆念不忘,舍世贪忧。受、意、法观,亦复如是。是为比丘念无错乱。云何一心?如是比丘,若行步出入、左右顾视、屈申俯仰、执持衣钵、受取饮食、左右便利、睡眠觉悟、坐立语默,于一切时,常念一心,不失威仪,是为一心。…比丘有五盖自覆,常怀忧畏。…

  彼即精勤舍欲恶不善法,与觉观俱,离生喜乐得入初禅;…无觉无观,定生喜乐入第二禅;…彼舍喜住,护念不错乱,身受快乐,如圣所说,起护念乐入第三禅;…不苦不乐,护念清净入第四禅。…彼得定心,清净无秽,柔濡调伏,住无动地,自于身中起变化心,化作异身,…从己四大色身中,起心化作化身

  一心修习神通智证,能种种变化,变化一身为无数身。…一心修习证天耳智。…一心修习证他心智,彼知他于有欲无欲、有垢无垢。…一心修习宿命智证,便能忆识宿命无数若干种事。…一心修习见生死智证,彼天眼净,见诸众生,死此生彼、从彼生此。…一心修习无漏智证,彼如实知苦圣谛,如实知有漏集,如实知有漏尽,如实知趣漏尽道。」

  此中释尊指出达到“俱解脱”的禅修次第:要先成就圣戒,守护诸根,食知止足,初夜后夜,精勤觉悟,常念一心,念无错乱。

  依据南传的《阿摩昼经》和《沙门果经》,其禅修次第是:①戒具足,②守护诸根,③正念正智(正念正知),④满足衣食。

  上文中的“常念一心,念无错乱”是指正念正知。在正念正知下,进而灭除五盖,依次得到初禅、二禅、三禅、四禅,接着得到六通及三明,灭除无明,得到解脱。

  同样的经文也出现在《长阿含经》,以及《长部》的《种德经》、《究罗檀头经》、《坚固经》、《裸形梵志经》、《三明经》、《沙门果经》、《布咤婆楼经》、《露遮经》等等。在南传《中部》的《怖骇经》、《双想经》、《象迹喻小经》、《萨遮迦大经》、《爱尽大经》、《马邑大经》等等经文,也相同。这种禅修的次第,与佛陀在菩提树下证悟的过程相同。此处所修的正定,以四禅为主,是其特点。

  2、培养正念正知,守护六根,得到“未至定”,生起智慧,证得“慧解脱阿罗汉”

  释尊在《中阿含经》的〈念经〉中告诉比丘们说:

  「若比丘不多忘、有正智,便习正念正智。若有正念正智,便习护诸根、护戒、不悔、欢悦、喜、止、乐、定、见如实、知如真、厌、无欲、解脱。若有解脱,便习涅盘。」

  此处释尊开示出达到“慧解脱”的禅修次第:禅修者先要好好地培养正念正智(正知),由此守护诸根、护持戒律,得到不悔、欢悦、喜、止(依巴利文是轻安)、乐,进而获得“正定”,由此生起智慧,看清身心如实的样子(证得初果),因而能进一步对身心世界生起厌离,灭除贪欲,最后得到完全的解脱自在(证得四果)。

  在整个禅修过程中,必须在行住坐卧中,先好好地培养正念正智,这是释尊所强调的。如果缺少了正念正智,那么,守护诸根、护持戒律、正定等等,都不能达成,更不能见如实、知如真、厌、无欲,也就根本得不到解脱以及涅盘。

  相同的经文也出现在《中阿含经》的〈惭愧经〉、〈本际经〉、〈食经〉、〈尽经〉等等。此中所修的正定,只要达到初禅之前的“未至定”即可,这种定也是“正定”。至于经中所说的“欢悦、喜、止、乐”,是达到“未至定”的身心喜乐现象。这种修行的方式,佛使比丘称之为“自然式的内观法”。

  这个过程,可以由《集异门足论》引用释尊所说的“五解脱处”来说明:

  「五解脱处者,云何为五?具寿当知!若诸苾刍、苾刍尼等,(1、或有大师为说法要,或有随一尊重有智同梵行者为说法要。…(2、虽无大师或余随一尊重有智同梵行者,为说法要,而能以大音声读诵随曾所闻究竟法要。…(3、虽无大师或余随一尊重有智同梵行者,为说法要,亦不以大音声读诵随曾所闻究竟法要,而能为他广说开示随曾所闻究竟法要。…(4、虽无大师或余随一尊重有智同梵行者,为说法要,亦不以大音声读诵随曾所闻究竟法要,亦不为他广说开示随曾所闻究竟法要,而能独处寂静,思惟、筹量、观察随曾所闻究竟法要所有义趣。…(5、虽无大师或余随一尊重有智同梵行者,为说法要,亦不以大音声读诵随曾所闻究竟法要,亦不为他广说开示随曾所闻究竟法要,亦不独处寂静,思惟、筹量、观察随曾所闻究竟法要所有义趣,而能善取随一定相,于彼定相能善思惟,又善了知,复善通达。…

  由正了知:⑴若法、⑵若义,⑶便发起欣,⑷欣故心喜,⑸心喜故身轻安,⑹身轻安故受乐,⑺受乐故心定,⑻心定故如实知见,⑼如实知见故生厌,⑽厌故能离,⑾离故得解脱。

  (此论接着解说如下:)

  ⑴.彼于此法等了、近了、明了、通达品类差别,获得无二无退转智,故名:能正了知若法。…

  ⑵.彼于此义,等了、近了、明了、通达品类差别,获得无二无退转智,是名:能正了知若义。

  ⑶.由正了知若法若义,便发起欣者,最初所发喜名为欣。…

  ⑷.欣故生喜者,谓上品欣转名为喜。…

  ⑸.心喜故身轻安者,谓彼从欣生心喜故,于现法中,身重性断、心重性断,身有堪能、心有堪能,身细滑、心细滑,身轻软、心轻软,身离盖、心离盖,身无懒惰、心无懒惰,身无疲倦、心无疲倦,由斯故说:心喜故身轻安。

  ⑹.身轻安故受乐者,谓由身有堪能、心有堪能,广说乃至身无疲倦、心无疲惓故,身便有乐、心受妙喜,由斯故说:身轻安故受乐。

  ⑺.受乐故心定者,谓受乐故远离劳倦,无劳倦法平等行故,心住、等住、近住、一趣,得三摩地,由斯故说:受乐故心定。

  ⑻.心定故如实知见者,谓彼若时心住、等住,无二无转,尔时,于苦如实知见苦,于集、灭、道如实知见集、灭、道,由斯故说:心定故如实知见。

  ⑼.如实知见故生厌者,谓彼若时于苦如实知见苦,于集、灭、道如实知见集、灭、道,尔时,于五取蕴便生厌毁、违逆而住。…

  ⑽.厌故能离者,谓彼若时于五取蕴能生厌毁、违逆而住,尔时,便于贪瞋痴三不善根,能损、能薄,令渐缺减。…

  ⑾.离故得解脱者,谓彼若时能损、能薄、能渐缺减三不善根,尔时,便于贪瞋痴等心得解脱。」

  此处依次解释了:⑴法,⑵义,⑶欣,⑷喜,⑸身轻安,⑹受乐,⑺定,⑻如实知见,⑼厌,⑽离,⑾解脱 的具体意义。此中所修的定,只要达到初禅之前的“未至定”即可,此定是经历了心住、等住、近住、一趣而得,证得初果后,如果不往上修深定而直证四果,即成慧解脱阿罗汉(尚有定障未除)。如果证初果后,进而修四禅等深定,去除定障而证四果者,即成俱解脱阿罗汉。

  以上“俱解脱”和“慧解脱”的禅修过程,同样是具足戒、定、慧三学。也就是说,释尊所教导的禅修过程,是包含完整的戒、定、慧,缺一不可。释尊依此而灭苦,未来的人也必须依此才能灭苦。

  五、结语

  人人皆可灭除心中的无明,皆可得到内心的自在与解脱,而成为觉悟者。只要顺着大自然的真理,将“苦的原因”找到并灭除掉,那么“苦”就灭除了。要想看清“苦的原因”,就非时时培养正念正知不可。今日要想灭苦,就要遵循释尊所指示的禅修方式:要将正念正知落实在生活中,将生活及禅修结合在一起,好好地活在当下,才能安详地面对起伏的人生。由释尊的亲身体验及其禅修的开示,指引出禅修的正确方向。学佛者应当时时检查自己的禅修,是否走在释尊亲身体验后所指引出的禅修正确方向,是否掌握“正定”,走在灭苦的道上。

  (发表于第四届中华国际佛学会议,2001年。今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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