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道方便 二 方寸论

  入道方便(二)

  二 方寸论

  夫百千法门,同归方寸。河沙妙德,总在心源。一切戒门、定门、慧门,神通变化,悉自具足,不离汝心。一切烦恼业障,本来空寂,一切因果皆如梦幻。无三界可出,无菩提可求,人与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虚旷,绝思绝虑。如是之法,汝今已得,更无阙少,与佛何殊,更无别法。汝但任心自在,莫作观行,亦莫澄心,莫起贪瞋,莫怀悉虑,荡荡无碍.任意纵横,不作诸善,不作诸恶,行住坐卧,触目遇缘,总是佛之妙用。快乐无尤,故名为佛。

  (法融)师(问)曰:心既具足,何者是佛,何者是心?

  祖(答)曰:非心不问佛,问佛非不心。

  (法融)师(问)曰:既不许观行,於境起时,如何对治?

  祖(答)曰:境缘无好丑,好丑起於心,心若不强名,妄情从何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徧知。汝但随心自在,无復对治,即名常住法身,无有变易。吾受璨大师教法门,今付於汝。(录自《景德傅灯录》卷四、大正五一·二二七上—中)

  对严识 四祖道信(信纪五八O——六五一)在中国禅宗史上,是一位很重要的人物,他继承了他以前的各种禅观思想,包括小乘、大乘乃至智头等的思想,却未将天台宗那样的禅观组织接受下来,反而依《楞伽经》的“佛心”及《文殊说般若经》的一行三昧,主张“念佛心是佛”。又由於道信在江南游学时,受到大小品般若经弘傅的影响,也有教大众念摩诃般若波罗蜜而退贼的傅说。因此,初祖达摩以四卷《楞伽经》印心,六祖慧能以《金刚经》印心的中间,四祖道信是一位承先启后而将这两种倾向同时提起的人。

  被集於《楞伽师资记》第五篇的,是研究并介绍道信禅思想的最佳资料。从其所引经典名称内容之广,可以看出他是一位禅教并重的大师。例如除了上述的《楞伽经》、《文殊说般若经》、尚有《普贤观经》、《大品般若经》、《法华经》、《华严经》、《涅槃经》、《金刚经》、《观无量寿经》、《维摩经》、《遗教经》、《法句经》等,乃至强用老庄而批评老庄,说“庄子犹滞一也”,及“老子滞於精识也”。可见他是以道家的“守一”及“窈窈冥冥”为坐禅的入门方便,同时又指出了入门之后,必须扬弃老庄的滞执。庄子说“天地一指,万物一马”,是滞於一;老子的“窈兮冥兮,其中有精”,是表示“外虽亡相,内尚存心”,这都不是究竟,但其受到老庄的影响到很显然。

  达摩的二入四行,是偏重於行入的四种行,理入部分的叙述却不够多。在道信的之中,则弥补了达摩所述的不足,偏重於理入方法的介绍,为后世的修行者铺了从悟理而进禅门的大路。但其虽说“离心无别有佛,离佛无别有心。”,“大道虚旷,绝思绝虑”,尚未发挥“不立文字”的禅风,并且可说,他的主要修行方法,仍是止观的范围。

  从道信的思想体系而论,他说:一旦进入“泯然无相,平等不二。”的位置,那便是“真实法性之身”,也名为正法佛性、实性、实际、净土、本觉、涅槃界、般若等。又说:由“直观身心”、“不生不灭,平等无二”即可入於“无生”法忍的“正理”。可知他是立足於性宗的立场而接受空宗的思想,这正好是天台宗及后世禅宗的态度。

  当然,他的所表示的,例如讲“方寸”、“本来空寂”、“平等”,均与相同。“莫作观行,亦莫澄心。”则较“常住於止,心则沈没;久住於观,心则散乱。”的说法,更接近於六祖以后的禅宗。至於“不作诸善,不作诸恶。”则与《坛论》所说“不思善,不思恶”的态度相接了。

  显然地,四祖这两篇文字,均系后人依据傅诵而作成的记录。从文字结构盾,比较清晰,文段很长,约有三千五六百字,颇有段落不清、文羲支离之感。可是《楞伽师资记》撰成於七二O年顷,距道信去世(六五一)不过七十年,所以成文的年代较古。《景德傅灯录》法融条中收有道信的,《景德录》则成於宋真宗景德年间(西纪一OO四——一OO七)。在《景德录》中并没有这个题目,乃是一段语录的傅抄。本书根据四祖重视方寸,所以借作文题。

  四祖道信的傅记资料,可以参看《续高僧傅》卷二十附编《傅法宝记》(本正八五)、《历代法宝记》(大正五一)、《景德傅灯录》卷三(大正五一)等。他的俗家姓司马,原籍河内(河南省沁阳县),后迁到蔪州的广济县。七岁出家,五年后到岏公山(安徽省潛山县西北)从三祖僧璨学禅法十年,在道信二十一岁顷,三祖去了罗浮山,道信便度其独自修行的生活。到了大业年间(六O五——六一七),道信才为政府承认出家,住到吉州(江西省吉安县),逢盗贼转城七十馀日,道信劝大众念“摩诃般若”,贼才散退。接著在江西的庐山大林寺一住十年,这段时期,使他接触到了般若及天台宗的禅法。所以他大约在三十岁左右时,即已受到佛教界的尊敬了。后来到了黄梅的双峯山,一住就是三十馀年,诸州学者,无远不至。《历代法宝记》说唐太宗曾四次勅召道信入京,道信均以“辞老不去”,甚至宁可被来使斩头而去,此心终不去。此为后代禅宗大德不近王臣一个榜样。同时也将以往的禅师独自生活於岩壑的风格,转变成了集合数百人共住一个道场的风气。此为后来百丈开创业林作了预备工作。

  由於道宣的《续高僧傅》未曾明白地指出道信接法於三祖僧璨,以致近世学者间有人怀疑道信的傅承。其实这是不必置疑的,因为僧璨傅道信,是五祖弘忍门下所公认的。弘忍在世时,一定已有所傅,这才能成立禅宗傅承的系谱。禅与密,极端重视傅承,而且也无法假冒、不许假冒,有德的禅师也不可能假冒。这一点为印顺博士所极力强调的。(参见《中国禅宗史》四六及四七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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