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已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论

  行已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论

  间尝审时度势,窃叹我中国以仁厚之朝,而出洋之臣,何竟独无一人能体君心而达君意者乎?推其故,实由于行已不知耻也。《记》曰:“哀莫大于心死。”心死者,诟之而不闻,曳之而不动,唾之而不怒,役之而不惭,刲之而不痛,糜之而不觉。则不知耻者,大抵皆心死者也。其行不甚卑乎!

  ……然而我中国之大臣,其少也不读一书,不知一物,以受搜检。抱八股韵,谓极宇宙之文。守高头讲章,谓穷天人之奥。是其在家时已忝然无耻也。即其仕也,不学军旅,而敢于掌兵。不识会计,而敢于理财。不习法律,而敢于司理。瞽聋跛疾,老而不死;年逾耄颐,犹恋栈豆。接见西官,栗栗变色。听言若闻雷,睹颜若谈虎。其下焉者,饱食无事,趋衙听鼓,旅进旅退,濡濡若驱群豕,曾不为耻。

  是其行已如是。一旦衔君命,游四方……见有开矿产者,有习格致者,有图制作者,彼将曰区区小道,吾儒不屑为也。其实彼则不识时务者也。……此所以辱君命者。然则所耻者何?亦耻己之所不能者耳。己之所不能者,莫如各国之时务。首考其地理,次问其风俗,继稽夫人心。又必详察夫天文,观其分野而知其地舆。今日者,人臣苟能于其所不能而耻者……使于四方,又何至贻强邻之讪笑,而辱于君命乎?

  吾尝考之:苏武使匈奴,匈奴欲降之,武不从,置窖中六日,武啮雪得不死。又迁之北海,卒不屈。是其不辱君命,非其行已有耻故乎!……虽羞恶之心,人皆有之。而何以今天下安于城下之辱,陵寝之蹂躏,宗社之震恐,边民之涂炭,而不思一雪,乃托虎穴以自庇。求为小朝廷,以乞旦夕之命,非明明无耻乎?朝睹烽燧,则苍黄瑟缩;夕闻和议,则歌舞太平。其人犹谓为有耻不得也。

  干始能以美利利天下论

  《易》云:“乾始能以美利利天下。”吾盖三复其词,而叹天之生材,有利于天下者,固不乏也,况美利乎!而今天下之美利,莫外于矿产,而中国之矿产,尤盛于他国。今山东之矿已为他人所笼。山西之矿,亦为西商所觊。若东三省之金,湖南、四川、云南,以及川滇界夷地番地之五金煤炭,最为丰饶。他省亦复不少。

  ……有矿之处,宜由绅商公议,立一矿学会。筹集斧资,公举数人出洋,赴矿学堂学习数年,学成回华,再议开采。察矿之质性,而后采矿。能不用西师固善,即仍用西师,我亦可辨其是非而不为所欺。……中国近年来部库空虚,司农几乎束手,而实逼处此,又不能不勉强支持。以故款愈绌而事愈多,事愈多而费愈重。除军警之饷需、文武之廉俸、各局厂委员司事之薪水、工食诸正款概不计算外,他若修铁路也、立学堂也、定造兵轮、购办枪炮,以及子弹火药也,种种要需,均属万不得已。

  ……扼要之图,厥有四事:

  一曰习矿师。开矿之法,识苗为先。当日所延矿师,半系外洋无赖,夸张诡诈,愚弄华人,婪薪棒数万金,事后则飘然竟去。滇南延诸日本,受弊亦同。必须令出洋学生专门学习,参以西法,精心考验,明试以功,斯则丱人之选也。

  二曰集商本。近日集股之事,闻者咸有戒心。苟有亏蚀,查究着偿。股票由商部印行,务使精美,不能作伪,乃能取信于民也。

  三曰弭事端。众逾千人,派兵弹压,并矿丁团练,以防未然。秩之崇卑,视矿之大小,督抚兼辖。矿政如盐政之例,以一事权。矿中危险颇多,仍参仿西国章程办理。

  四曰征税课。矿税不能定额,情形时有变迁,宜略仿泰西二十分抽一,信赏必罚,酌盈剂虚,因时制宜,随地立法。事之济否,首在得人矣。

  ……盖以士为四民之首,人之所以待士者重,则士之所以自待者益不可轻。士习端而后乡党视为仪型,风俗由之表率。务令以孝悌为本,才能为末。器识为先,文艺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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