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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益大师对当代佛教的启示(二)

  乙三、有教无观则殆

  西方的学术是知识,是外向的。而其内在道德的根源在宗教,二者显然是分家的。而在古代中国,二者大抵是一体的。例如儒家,其学术的研究者便是其学说认真的实践者,从他们的学术作品、他们的学案中,我们可以看到融入了他们生命的体验,是一种境界。由于受西方学术的长期影响,现在中国学术界似乎对传统的作学问方式很陌生。西方的一些学者尚有宗教道德作为他们内在的心灵依托。而我们却在何处“安身立命”。如牟宗三先生说:“因为我们丧失了我们的学问传统,丧失了学问传统就不会表现观念,不会运用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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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的学术研究,总觉得浮躁,缺乏一份深沉和一种融贯生命的神气。然而,这也是学术界的隐痛,非不肯为,亦非不能为,实有一份深深的无奈。现代商品经济社会越来越沉重的生存压力,浮躁的社会心态,自然不同程度影响、并扭曲学术神圣的殿堂,是“内圣外王”俱难可得。佛教的出世环境显然是一个比较理想作学问的环境。不少学者羡慕佛门相对宁静的环境和心灵的那份悠闲,实有其内在的原因。由此,佛教因其宽松的环境,应更能具备“知行合一”的条件。如果仅为了掌握那种脱离生命实践的佛法,单纯的外向的佛学知识,又何须出世呢?这样的佛法,便是古代佛教祖师们呵斥的“有教无观”。有教无观,在古代是指修行人偏重于学习教理,而忽略了实践止观功夫。这种情况在现在佛教界十分普遍,比古代是更严重。单纯的佛教知识,研究的兴趣有时也会很高,然而时间一久,教理慢慢就会变成一堆枯燥的文字游戏,令人倒胃。离开观心的教理如无源之水。心外的法,毕竟与我们身心、生活是隔阂的。古人喻此为“说食不饱,数他人宝”。反过来,如果能身心投入地依教起观,去体验,去品味,教理就不是毫无生气的文字符号,会显得灵气十足,与我们生活息息相关,能给我们带来清净与智慧。教理毕竟只是药方,药还是要我们自己去吃,方得真实受用。就如戒律,虽分五部,然佛有金杖之喻,依之修行,皆可入道。经论亦复如是。如现在佛教界有些研究部派佛教,把差别的搞一大堆,此如是说,彼如是说,令人修行莫知所从,有何意义。古大德决不如此。我们看看古德如何对待。今举毗昙成实之例。智者大师《摩诃止观》卷六之十四云:“阿毗昙明我人众生如龟毛兔角,求不可得。唯有实法。迷此实法,横起见思。如此观者,能破单复具足诸见,亦破三界八十一品思惑。是名三藏有门破法之意。鹿苑初开,拘邻五人先获清净。千二百等,多于有门见第一义。成论人云何斥言是调心方便,而不得道耶…成论说明我人本无,虽有实法,浮虚非有…修如此观,破单复具足无量诸见,亦破八十一品思惑,是三藏空门破法之意…身子曰:吾闻解脱之中,无有言说,岂可四门标榜。若生定执,悉不得道,何独有门。若祛见思,四门皆得,何独空门。”此说空有二门,乃至即空即有,非空非有共四门,依之修行,皆可得道,何须强分是非对错。若法真有对错,古人依之修行如何能得道。如《密勒日巴歌集》中尊者对释迦古那法师说:“法师啊!不要贪着此生的荣誉和安乐,莫要被名相所缚,而让名相牵着自己的鼻子到处跑。应当尽此一生,矢志修行。你若这样去做,其他许多人也为仿效你去努力修行的。我说的这些话,请劳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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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乙四、无教无观则亡

  另外一种是无教无观,那是没有信仰的“相似佛教”。世间学者,站在政治、文化、哲学、思想史等种种角度去考量佛教,无论得出的结论如何,只是学术上的问题,是无可厚非的。因为研究的角度本身就不同。但是,佛教的本质,归根到底是求解脱的。例如吕瀓的《印度佛学源流略讲》,姑不论其研究方法是否合理,如其文云:“…佛学与佛教是密切联系的,这就决定了佛学对现实存在是远远落后的,保守的…从佛的支持者看,尽是刹帝利,大富豪,他的学说所代表的阶级利益也就不言而喻了…释迦一生很软弱,他的业力说,就是具体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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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正信的佛教徒看到这样的文字有何感触,这能算是佛弟子依教奉行的“教”吗?有人说中国佛教是“水乳掺和”,不是印度原汁原味的佛教。此话用在这里才是最恰当不过的,如此佛教才是真正掺了水和杂质的乳。而中国的佛教,如台贤禅净等,在表面形式上看,与印度佛教似乎有些不同,这是中印文化背景差异,以及人的根基不同造成的。但究其实质,则完全继承了佛教断除烦恼,了脱生死,亲证教法的真髓。如牟宗三先生在《中西哲学之会通十四讲》中说:“现代研究佛教的人,就有人把佛教分为印度的佛教与中国的佛教,而有些人以为重新由梵文才能得到佛教原有的真精神,因为中国的佛教都是经过中文翻译的,认为不可靠,而由梵文来追寻原有的佛教,好像中国的发展是歪曲了的。这些看法都不是正确的。说到翻译当然不能无小出入,但主要的精神义理是不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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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法是重视实修实证的,也能够实修实证的,古来祖师大德就是最好的榜样。教是应机施设,佛并无实法与人。教法的目的要依教起观,会归于心,乃至最终观成解绝,现证佛法。如能海上师十分重视阿毗达摩,但决不象近代某些法师研究出这么多是非。而是用来踏踏实实地指导用功。《现观庄严论清凉记》云:“…四加行共有二十四法,一一须配合四谛十六行相…如是繁复,闻者勿生畏怯,次第修去。暇满人身,不作此事,又作何事乎…而须依蕴处界四谛十六行相等差别而修,不如是则成笼统真如,不能真正断烦恼。如捕小鱼,必须细网,断微细烦恼种子,非有细密之方法不可。”又讲六足论,皆为了修行。如在《舍利弗阿毗昙·禅定品讲记》云:“慧之体即三种简择,苦于无简择资料。最好明年讲《集异门足论》,能记住,即是慧根,简择之资本。”在名相上分别不休,而不依之去断惑修行的话,是一点意义也没有。人的心灵需要滋润,而仅分别佛法名相显然是不够的。如果既不去探究法门差别的缘起,又不去实践佛法,便以文字的表象,很表面化地认为佛法是自相矛盾,去所谓地“寻源”,探究它的“发展轨迹”,这种学习思路、方法本身便违背佛法的根本宗旨,将佛法研究方式导向错误的方向。得出的结论,其后果,足以淡化,乃至摧毁佛教根本信仰,这岂是法门之幸。紫柏尊者云:故亡佛者,非魔王外道能亡之。亡之者,不殊俗之僧耳!学术跟着西方走,中国学术自己的“本”何在?有“本”,方可谈中西学术的“合外内之道”。佛教跟着世俗走,而中国佛教自己的“本”何在?若如此下去,佛法危矣!因此,当代佛教界一个很重要的任务,是认清、并倡导正确的研究方法,以及如何将文字教法导向实修。否则,整个佛法看似学术繁荣,实际将变得十分浅薄浮躁,本质的东西将逐渐丧失,成为“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甲三.融合无诤

  佛教争论,由来已久。在印度佛教最早的争论,便因戒律问题而起,然后渐渐波及到义理。由部派间的争论到大小乘的争论,乃至后来的中观唯识,影响到现在藏传佛教,在见地上各派也有很大分歧。汉传佛教中各宗派之间,争论亦复如是。但是佛法真的有这么多矛盾吗?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一切教法,因人而施设。天台大师《摩诃止观》卷六:“破障显理,非门不通。”门有多种,有大乘门,有小乘门,有显性门和破执门,有空门、有门、即空即有门、非空非有门等。所谓八万四千法门,无量法门。法门之间的关系,只是方法上的差异,阐述角度的不同,不是本质的对立。佛法如药,对机则妙,愈病者良。如中医讲辨证论治,一证必有一方主之。一方之中药味,随证复有加减,不可执死方而医变证。大师彻透心性渊源,对于法门施设,并不粘着。如文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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